”
沈如蓁眯起了眼:“我们见过吗?”
年轻警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我只是在电视上看见过你,就是上次那个直播的公开法庭。”
沈如蓁了然,对他礼貌地笑笑,便跟着王警官进了里间的办公室。
但这位年轻警察却并未离开,他仍旧望向沈如蓁背影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
在听闻傅锋的案子的直播变故后,他猛然想起了多日前那个傍晚响起的救命电话。随后,他通过各种蛛丝马迹查到了那个在法庭上公然反抗傅锋的女孩子此前被囚禁的地址,这个地址恰恰与曾经那通电话里的地址诉说的丝毫不差。
得知真相后,年轻警察颓然地倒在了办公椅上。
他觉得很愧疚,即使事到如今,那个被困于囹圄的女孩子终究凭借着自己的勇气和坚持争取到了赢得自由的机会。
从结果论上,他本不必感觉愧疚的。
可是从过程论上,他愧疚的根源在于,他高估了傅锋,也低估了沈如蓁。
傅锋并非不可跨越的大山,沈如蓁的坚持与执念也并非蚍蜉撼树。
年轻警察收回了目光,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隐秘的渴望——他想为沈如蓁做些什么,或者说不止是为了沈如蓁一个人,而是为这个生来伟大的反抗项目添上一把薪柴,让它燃得更烈更旺!
这股子渴望在他的心里越烧越旺,越烧越旺,年轻警察再也坐不住,他在办公室内踱步走来走去。他忽然想起在傅锋这个案子中,仍有一个关键人物没有归案——叶总助。
他是傅锋最大的狗腿,也是为傅锋代行无数肮脏活计的那只手。
警察上门堵人时,叶总助恰巧不在。
而在之后,他就如同一滴水注入汪洋大海,再也无影无踪了。 /p>
不难想到,他必然依照傅锋的嘱托藏好自己,因为只要警察抓不住他,就缺少了傅锋与许多案子之间的关键联结点。明眼人都知道傅锋才是背后指使叶总助的人,可是若抓不住叶总助,一旦傅锋花言巧语洗白自己把一切都推到自己的工具身上,那么想要正常审判傅锋就并不轻松了。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与叶总助是有一层隐秘的亲戚关系在的。
官商勾结、权钱交易自始至今都是亘久不变的命题。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他被自己的父亲安排着,走上了这条警察的职业道路。从报考警察学院,到恰巧分配到这个派出所,这漫长的一路走来,他始终记得父亲的话:“你好好干,你舅舅在为大人物办事,咱们家光宗耀祖就要靠他了,而你,你小子在这里头,也能给你舅舅提供一点便利。”
他当时刚刚高考完,尚不能体味明白这其中的意味,傻傻地问:“我能提供给我舅舅什么便利?我们又不在一个工作单位……”
“傻孩子。”父亲哈哈哈哈大笑起来,意味深长地道:“你之后就懂了。”
父亲说的对,后来他就懂了,违规样本到合规样本的替换、虚假的行车记录、对竞争对手的诬陷……他全部都懂了。
他还记得父亲拍着他的肩膀,把他引荐给舅舅的时候,他一脸骄傲,夸赞他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他想他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这么多年,他始终沿着父亲既定的路线行走,从未行将踏错过哪怕一步。
年轻警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拿出了自己的私人手机,拨出了一串熟记于心的号码,电话一经拨通就被对方接了起来:“怎么了,好外甥?这个关口给我打电话,也不怕被人发现?哦,我知道了,你是已经为我打点好逃亡国外的路线了吧?”
“舅舅。”年轻警察的嗓音有些哑。
叶总助:“怎么了?”
在这个千钧一发的关头,年轻警察却突兀想起,他的舅舅对他很好,可以说是把他一手带大的,他带还是小孩子的他上山捉蝴蝶,下海捡贝壳……
到底为什么会到今天的地步呢?
年轻警察有些迷茫。
“外甥?”久久未听到电话那头应声,叶总助有些起疑了。
年轻警察轻声说:“是的,舅舅,我帮您选了一条最完美的道路。”他在电话里,把那条路线完完整整地告诉了舅舅,然后详细地补充了绕过每一处岗哨的具体方法。
舅舅很满意:“好外甥,之后我会好好奖励你的。”
电话挂断了,年轻警察大口喘着粗气,像是一条被捕捞上岸濒临淹死的鱼。
下一秒,他想起了此时最为关键的事,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王警官和沈如蓁不久前进入的档案室门口,急促地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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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警官带着沈如蓁进入档案室,按照案件的索引号,从柜子里抽出了一本厚厚的案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