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尚掌中簪子攥得紧紧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之中,几乎要刺破手心。m.yiwuwenxue.com
他仿若一丁点疼痛也感觉不到,只呆呆望着学室内,如鸳鸯般交颈的两人。
一向不近女色的挚友,最是冷情不过,平日里没见他有表露好感,且之前自己无意间提及虞明窈时,这人说的是“无论哪个,都无兴致。”
现这是在作甚?
裴尚只觉荒谬。
谢濯光不是不知道自己对虞明窈有好感,自己在他面前念叨过多遍,这人一派风光霁月,清冷遥遥如天上月。
自己那么放心,将所有心事说与他听。
结果呢?
裴尚真希望眼前这一幕,是一场幻觉。
片刻前,两人在巷口分别,他因李庆将簪子拿过来了,不想当着旁人送,怕被瞧见了毁她清誉。
当时,谢濯光仍丝毫异状也无,只一副如常归家的态势。
他心怦怦狂跳,像做贼一般,从李庆手中接过锦盒,还被那厮笑愣头青。
裴尚难以言明,他是心怀何等的希冀,鼓起勇气想先从窗口探一探她在不在。
然而,却瞧见这一幕……
谢兄啊谢兄,枉你还自称为君子。
掌心与金簪接触之处,因紧张冒了一层薄汗,裴尚冷冷望了几尺开外的两人一眼,这才将濡湿的金簪收入袖中。
金簪虽美,奈何有贼。
窗外人影的离去,如同一颗小石子坠入平静的湖面,没有激起丝毫波澜。
冰凉的发丝扫在虞明窈的面颊上,她含够了略带凉意的唇,下意识手往他凸起的喉结上一划拉,就向领口的盘扣落去。
一双如同冷玉般冰冷的手,将她擒住。
虞明窈睁眼,落入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虞姑娘,自重。”
男子凉丝丝的嗓音响起。
他没有多说别的,只来了这么一句。
可就这短短几个字,就足以将尚存幻想的虞明窈打入深渊。
自重?
吻都吻了,现在说自重?
只是一个吻而已,这人就觉得自己轻浮,那上一世呢?
他面对神志不清的她时,是否真的如她曾揣测的那样,埋怨过她不知廉耻、毁了他美好的姻缘,让他娶不了门当户对的贵女?
虞明窈觉得自己不能再细想了。
再细想下去,她所有的自尊,就要在这青天白日,在这朗朗乾坤,被无情剥落。
她不能赤条条存在于这世上呐。
“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虞明窈垂下眸,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她也不想管这人会怎么想了,反正今日过后,就再不复相见了。
只是丢丢脸,没了女子的自尊、矜持而已,有什么打紧的呢?
她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只留下一缕风。
【疯了,我真是疯了!】
虞明窈真觉得自己约莫是被魂灵附了体,要不然怎么高高兴兴的,突然脑子就跟抽离了一样,想起要同这人告别呢?
就算告别,那也不该是这个十六七岁,刚从少年跨度到青年的谢濯光,而是上一世,那个除了她自己以外,再也不会有人知晓的谢六郎啊!
这两人,怎么能是一个人呢!
虞明窈扯着锦帕,在巷子中越走越想落泪。
什么裴府,什么京都,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留在这了。
她只想走!
来个人带她走!
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正当她踌躇又心烦意乱,不知抬脚往哪走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裴尚忽地在她面前露了头。
“刚拿了魁首的人,怎地偷摸在这哭鼻子?这让我瞧见了,我可不会给你留面子。”
“明儿全学堂,就会知道虞家小姑娘的糗事咯~”
他刻意佯装混账,怪模怪样取笑道。
其实打虞明窈一出来,他就什么都知晓了。前一刻,他尚在为碰见那一幕心烦气躁,在门口处徘徊,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同李庆回府。
李庆是打小跟着他长大的小厮,对他一言一行了如指掌。他只要这副模样一露,那家伙脑袋瓜,立马就能明白发生何事。
裴尚有自知之明,知自己向来比不过谢濯光那厮,两人如同萤火与明月,一人在天,一人在地。
他很多事都可以心甘情愿服输。
可关于初初心动的女子,他不想就这么拱手让人。
他还在彳亍,就见得虞明窈捂脸冲了出来,步伐紧乱,不似寻常。
只匆匆一眼,裴尚瞥见她眼尾红肿,似有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