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裴府这个有着好几十口人的府邸,各房丫鬟、婆子们井然有序,起得早的,已忙活了好几个时辰。www.czyefang.cc
唯西南角处的院落,现在仍一点动静都无。只大门处敞开,让人知晓主人家已经起了。
日光一照,四处皆敞亮,屋子里亦然,也亮堂得很。
虞明窈手撑在腮帮子底下,正浑身惫赖望着窗外的雁月。雁月手持一铜壶,正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
明儿就走了,还费这劲?
她忍不住在心里埋汰。
隔着数尺远,雁月刚直起身,就望见虞明窈面带无语的神情。她也禁不住摇摇头,捋起衣袖就往屋子里走。
“小姐,马上要辞行了,你平日一身素也就算了,今儿总得好生打扮吧?要不然说出去,人家真以为我们虞府,是什么来打秋风的穷酸亲戚,嫡生姑娘连只金簪都用不起。”
“还有这衣裳也是,我们衣箧里装了那么多绫罗绸缎,偏生姑娘你一件都不选,真是气死我了!”
“你都不知这些天,我明里暗里,耳朵里进了多少闲话。”
雁月脸皱得跟包子似的,铜壶被她重重搁在桌上,发出好一声响。
虞明窈正莫名着,就见雁月又想起什么似的,抱起三层高的妆奁,搁至她眼前。
“选吧,小姐,我今日非得让你艳压群芳不可!要让人知道,我们虞府,也是富贵人家,颇有家资。”
她说完,就将最上层的金玉宝石,钗环臂钏,名贵精美,全摆了出来,让她挑选。
“雁月,你莫不是抽疯了?”
许是跟裴尚怼久了,现在虞明窈说话也带点嘴毒的味道,搁往常,她可能会换个说法,委婉些。
雁月闻言怒目,正又要开口之际,身后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两人回身一瞧,施罗氏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雁月说得对,”施罗氏一来就表明立场,她看向虞明窈,语重心长。
“乖囡,你确实也该收掇下自个了,明明我的外孙女,那般花容月貌,不比京都哪个贵女差。你素日在苏州也爱美得紧,怎么来了这富丽的京都,反而连装扮都没兴致了?”
“跟外祖母说说,是哪些人让你没劲,还是有其他缘故?”
姜还是老的辣,施罗氏一出口,虞明窈就知三日前自己晚归,外祖母那日没问缘由,原来是在这等着。
“我今日好生打扮还不行吗?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拿话塞我。”
虞明窈坐在窗子前,如木偶般任由雁月打扮,施罗氏在旁指点。
什么珠钗要用红宝石掐丝镶金,玉太素。什么衣裳得用苏州最时兴的双面绣,料子得用蜀地的,不然显不出贵气。
虞明窈一个上一世,当了七年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人,头都被这两吵大了。
她面露不耐,施罗氏瞧了,许是想让她没那么无聊,开始跟她唠起嗑来。
“明窈,你近来没去荣景堂请安,不知道裴府最近出了件新鲜事。”
“什么?”
“昨儿我去裴老夫人那,正巧碰上她那孙子裴尚,同她告饶。这裴家小儿也属实顽劣,据说人好好的,偷懒不想去上学,寻了个蹩脚的借口,就想搪塞过去,这不,现下正被他爹罚面壁思过。”
“这家伙也是,不好好罚跪,老往荣景堂那儿跑。我那老姐姐,正逮着他一顿痛斥呢!”
虞明窈搭在膝上的手一紧。
“他就没说别的?”
“没,”施罗氏一口接过话,“我那姐姐,也以为这小子是来告状的,谁知他天天挨训,关于求情的话,倒是一个字都不说,也不知在犟什么。”
“对了,”施罗氏说到这,停了一下,“裴家大姐儿,裴玉珠这两日刚好回来了。”
“玉珠……裴玉珠?”
“对,是叫这个名。”
施罗氏叹了口气,才继续道:“这孩子,约莫福分也在后头,年纪轻轻,就比你大三岁,出嫁没到一年,现寡居了。我那姐姐也是心疼她,借着现下快过寿的名义,接她回来住几天。”
施罗氏话音刚落,虞明窈陷入沉思。
玉珠姐姐,她是记得的。上一世,没提前回去这一出,裴老夫人寿诞之际,不管是她和碧珠,还是她和玉珠姐姐,几人的感情,都加深了许多。
说来,裴玉珠身为裴家长孙女,人生得标致,言行举止又皆是京都闺秀典范。虽遭遇不幸,但她人又和气。
虞明窈那时初来乍到,在裴玉珠主动之下,很快便同她熟络了起来。
裴玉珠性子温柔,比她和碧珠都大,又稳重。裴家遭遇大祸,就她和裴尚幸存,虞明窈没法子,在那种情况下,还心生怀疑别人的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