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还穿着黑色细纹睡衣,裹在沙发的粉色床单里,心情沮丧。头顶的短发刚吹干,黑发顺滑地搭在额前,没了白日里张扬的攻击性,此刻的时相儒乖巧得像个高中生。
江迟迟一阵心软。
“其实,你今天出门不是为了看风景吧。”她反应慢了些,现在才琢磨出味儿来。就算时相儒再嘴上没谱儿,也绝对不是一个没脑子的傻瓜。
一个不会游泳的旱鸭子,怎么会选择在台风即将来临的暴雨夜出海呢。
他是为了找她。
这个总是嘴硬的男人,却有着全天下最软的心。
连前女友都愿意舍了命去救。
江迟迟是个不太会表达感情的人,这或许和她成长的环境有关。一生耿直内敛的父母将太多的爱与精力献给了这片海,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江迟迟也早早学会了将情感闷在肚子里。
但时相儒真的为她付出了太多,为她改结局、写剧本,又在暴风雨里不顾自己的安危,手摇着小船去海上找她。
一句“谢谢”太轻,担不起他厚重的心意,也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千言万语涌进心头,江迟迟下定决心,倾身向前。
时相儒垂着头,沮丧得像只被主人赶出家门的小狗。他担心江迟迟的安危,却更恼怒于自己无计可施。
又来了,这种熟悉的无力感。
就像五年前,他住在江迟迟租的小房子里,拿着少得可怜的稿费,甚至没法儿在物价高昂的大城市里请她体体面面地吃一顿西餐。
他笔下的角色,开着最炫的跑车,在城市之巅宴请心上人。现实生活中的他,买一块M9和牛也要省吃俭用好久。
所以他拼了命地写字,只想有一天出人头地后,将他笔下那些天方夜谭般的浪漫统统献给江迟迟。
现在他真的成功了,也挽回了曾经的爱人,却又陷入新的困境。
他要怎样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汪洋中护住她?
难道还能号令天公,让清洲岛再无风雨吗?
他没有理由劝江迟迟放弃这份工作,更无法改变天相。
心余力绌的沉重感像座大山,压着 他的肩膀,让他喘不过来气。
恍然间,一股清冽的香气袭来,接着是灼热的体温,靠近他。
江迟迟双臂绕过他的后颈,头枕在他衣领间,拥住了他。
这是一个轻柔而略带安抚性的拥抱,江迟迟的手心慢慢拂过他的后背脊梁,隔着棉质睡衣,像小猫踩奶似的,留下笨拙的安慰。
女孩儿手心温暖,上上下下拂过几遍,时相儒就觉得脊背烧了起来,酥酥痒痒的,像有一双翅膀隔着皮肉蠢蠢欲动。
“睡吧。阿儒,今天辛苦你了。”江迟迟的头贴在他胸前,说话的气息落在锁骨间,瞬间激起一片潮热的红。
时相儒脸烧得通红,女孩儿身上那股清凉而潮湿的香气攀涌着他的胸膛,占据他所有的感官。
和五年前不同,江迟迟从不用香水,那时的她身上染的是洗衣液的清香,偶尔还混杂着一点颓废的班味儿。
现在的她,身上萦绕着的,是海洋里自由的风。那股带着野性与自然之味的清冽的风,是时相儒最好的安抚剂。
他伸出双臂,回抱住女孩儿,“那你呢。”
时相儒哑着嗓子,“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睡...”
江迟迟没什么犹豫地回道,“好。”
时相儒喉结微动,咽了咽唾沫。
灯塔和海上她已经巡逻过一遍了,各种设备都运转正常,江迟迟原本也是打算修完浮标灯就回来洗漱,在自己卧室的小床上睡觉的。
只不过,时相儒怎么看上去有些激动的样子?
江迟迟照着回忆里妈妈安抚她的模样,照猫画虎地在时相儒的脊背上顺了一会儿,胳膊有点酸了。
她犹豫着想起身,却被时相儒箍得极紧,动弹不得。男人的手顺着T恤下摆抚上她纤细结实的腰肢,常年敲键盘的手指微微布茧,磨得她有点痒。
江迟迟抓住对方作乱的大手,默默道,“我还没洗澡呢。”
时相儒僵了一瞬,缓缓撤出衣摆里的手。江迟迟顺势站起身子,耳畔有些微红,逃命似的跑进浴室里。
屋里重回寂冷,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已渐小,与浴室传来的水声相应成曲。时相儒躺回粉色被子里,心情有些澎湃。
风浪海面的惊险、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旧意重逢的温情不断冲击着他的脑海。极度的兴奋与劳累之下,耳边的水声成了摇篮曲,催着时相儒不知不觉地掉入周公的陷阱。
他...睡着了。
朝阳升起,穿过透亮的玻璃照在时相儒呆滞的脸上。
昨晚那么好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