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浮翠将床铺暖好,来叫沈潼回屋去,沈潼起身,指了指屋内。
“我要睡觉了,你也回去吧。”
这话怎么意味不对劲……
沈潼没心思管,见越九珩拱手一礼退下,大脑空白地碎步跑进了屋去。
越九珩穿过小道,迎着寒风踱步而走,此刻,也竟不觉寒冷。
等来到侍卫小院,左丘曹仁一开门见着他便讶异。
“公子心情很好?”左丘问。
“蠢,公子心情何时不好?”曹仁替答。
面对这二人,越九珩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他坐回榻上,肃然道:
“今日在各宫探查,可寻到了那位周女子?”
后宫宫殿繁杂多样,一座连着一座,哪个宫殿住了哪些妃嫔,哪些太妃,有哪些侍卫或宫中暗卫看守,都是不一样的,极难打探。
而他们作为侍卫不能去查看内部簿子,在后宫中想要寻人,便只能小心谨慎地一点点查。
得见越九珩问话,曹仁整理了一下,将今日打探画的图纸交给越九珩,道:“公子,我与左丘今日仓促,便只打探了这几处,可以肯定,那个周女子不在这几处殿中。”
边说着,越九珩打开图纸,众多宫殿,只寥寥得知四分之一处所住之人。
越九珩眉间皱起,左丘搓着掌心,便嗔怪道:“公子也是的,采个花非得陪着那位贵人,知道周女子不在那宴上还留着,让我与曹仁等了这么久才得到指令,若非沈贵人需要换什么衣服叫浮翠姑娘回来,曹仁借机去送衣服,我和曹仁岂不是得等到猴年马月。”
曹仁打了一下左丘,左丘震惊一瞬才闭嘴。
再回头,越九珩已经盯着他二人,面上情绪多了一分释然。
“日子还长,找机会再去打探就是。”
左丘不敢再插话,曹仁倒疑惑起,问:“公子不急了?”
越九珩垂下头来,手指摩挲着图纸。
“不急。”
这回左丘插话打断了曹仁,回击打了一下他,道:“急什么急,回去有什么好?在这里待着反倒清闲。”想了想,又改口:“公子在这儿能清闲一日是一日,等哪天回去,又被安排什么那不是自找不痛快?”
这一下,曹仁没再反击。
他看向越九珩,眉目里多是犹豫和忧心。
越九珩将图纸交给曹仁,道:“这本便是一件难事,他们会理解。”
曹仁接过。
左丘暗暗嘲了一句,理解?他们能理解个屁!
这回又叫曹仁听到,一掌打在他的背上,将人推着出了屋。
“公子早些休息。”
侍卫院子里的房屋本是大排房,几个人住一屋,但合穗堂只有他们三个侍卫,便将屋子收拾了一遍,一人一屋。
等两人回到自己屋中,越九珩看着烛光摇曳,沉沉叹了口气。
四周安静下来,他又想到了曾经。
作为母亲唯一的孩子,尚在屋中守孝,每日抱着母亲生前要他看的书靠在灵位案桌下一遍遍阅读的日子。
可才过了数月,那个害死母亲的人便将他带走,丢在无人看管的房子里。
每日除了送来的馊饭烂菜,他就再没有其他。
直到有一天,一个老头裹着披风跳进院子,不止教他读书认更多的字,教他习武,还夜夜给他带来街坊小吃,填饱肚子。
越九珩问过他为何帮自己。
星空下,夜色倾心。
老头扇着蒲团扇,无比悠闲自在地看着年幼的他。
“小轻虹也算是老头我亲眼看着长大的,贺兰家也与我有恩,如今败落,小轻虹唯一的孩子……”老头表情哀愁一瞬,继续道:“珩儿,要好好习武,将来得以自保,也不叫小轻虹泉下为你忧心。”
贺兰轻虹。
“你看着母亲长大?”
老头瘪嘴从喉咙挤出一声沙哑的嗯。
越九珩蹲着马步,漆黑的瞳孔闻言一亮,忙问:“我还从未见过母亲的家里人,也没听母亲提起过,老头,他们如何?”
老头看向天空,良久才道:“哼,知道又如何?见不到咯!”
听到这句,即使越九珩再小,也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但,至少如今有一个和母亲家里人很亲近的老头陪着他。
越九珩这般想着,却实在没想过,这个老头也在多年后离他而去。
那个人是个痴心的疯魔。
看着自己的脸又怜惜,又恨不得亲手将这张脸撕碎。
越九珩恨极了他,恨他将老头也杀死,恨他将父亲永禁那座小小的院子。
这么回忆着,越九珩手指曲紧,捏得拳头咯哒响。
瞬而,方才那张纯净懵懂,对着自己一脸好奇与关心的脸涌现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