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云舒月怔了一瞬,伸手拿回那只做工粗糙的荷包,曾经金丝楠木琴台上轻拢慢捻的十指,从他掌心划过。m.mankewenxue.cc

    往常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他这次偏不。

    山上木屋里,几位江氏子弟已经搭起酒席,就等江清辞回来。

    “三弟,快来,有五弟六弟从夜郎国带回来的枸酱酒,来尝尝。”

    当夜,天边涌起大片墨色乌云,闷热的空气开始躁动起来,树叶被刮得沙沙作响,草丛被狂风撕扯。

    紧接着,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夜空,将黑夜瞬间点亮,随后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要将天地震裂。

    枸酱酒劲儿大,江清辞刚陷入浅眠,被雷声吵醒,揉着眉心坐起来,前额阵阵发昏。

    “公子,黔州夏日雨水充沛,打雷闪电的时候多了,您别担心,好好安歇便是。”

    祈言将支起来的窗户依次放下,替他将玉枕换成软垫,扶着胳膊让他躺下。

    屋外声响虽大,却格外助眠。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转瞬之间便成倾盆之势。

    住在草屋的人便没有那么好运得以安眠。

    屋顶发出“咚咚”巨响,门被大风吹得“哐当哐当”直响,不一会儿,干脆被风扯掉刮了出去。

    云舒月是被雨点砸醒的,雨点透过屋顶的缝隙落到她脸上,她忍着躁意爬起来。

    一屋子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惊呆了,这里面有谁见过这等场面?

    诗筠将薄薄的被单支在云舒月头顶,小姐脸色很不好看。

    江清辞倏地睁开眼,轰隆隆的雷声着实可怕。

    她那时穿着粉裙,正静坐窗前翻书,突然来临的雷声吓得她花容失色,书卷也滚落在地上,她的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脸颊苍白如纸。

    抱紧双臂的她,纤细的身子像飘零的落叶。

    她后来不止一次告诉他,她很害怕打雷,怕得神魂俱颤。

    她天生就娇柔,也让他想保护她。

    江清辞起身趿履,支着伞出了门。

    他曾真的打算再也不搭理她了,可她柔弱至此,是他护佑了半生的女子,他又怎么忍心见她这样。

    这一片地不好走,暴雨时地上满是泥泞。

    江清辞心里没别的想法,他只想将她带到木屋里去,那里有结实的屋顶,再给她点上昏黄的油灯,为她裹上舒服的被子,擦净她的满身泥泞。

    他看到了这间四面破漏的草屋,屋内黑漆漆的,不一会儿,有人费劲儿点亮了灯烛。

    他听见了一片嘈杂的声音,里面的人先是在争论些什么,一家人一起落难时互相指责是难免的事。

    随后他听见了云舒月的声音。

    “别吵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很凶。

    她愤怒地剥开糊在脸上的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忽然被气笑了。

    她曾一次又一次地接受了自己的狼狈,可永远有更狼狈的狼狈出现。

    诗筠一边宽慰小姐,一边看着屋顶发愁:“这个样子还怎么睡呢?”

    云舒月冷静下来,指使着家中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外加一个哥哥。

    “把被单斜着绑在床顶的架子上,地上放个陶罐,暂且将雨水引到那里面去,咱们先睡觉。”

    两个妹妹听了指挥,忙开始干活。

    又一道闪电擦过,照亮了整个屋子的情形,他看见她了。

    她蹲坐在床上,面容清丽,长睫颤动,发丝贴在她脸颊上,肌肤还是如羊脂玉那般。

    衣衫单薄,也贴在她身上,她的腰更细了些。

    因困倦,她伸手打了个哈欠,待家里人处理好后,又无力地躺倒在床上。

    江清辞执伞转身,垂头时眼眸落寞,他似是又自作多情了一回。

    他自嘲般地摇了摇头,云舒月啊云舒月,我竟不知,我对你究竟有几分了解。

    他无力撑伞,垂手任由雨滴打在身上,自始至终狼狈的明明是他。

    草屋外歪斜的枯树上,两只淋湿的雀儿正紧挨着发抖,恰似喜烛上一对交颈鸳鸯被泪蜡洇糊住了轮廓。

    诗筠与云舒月并肩而睡,屋子里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诗筠伸手捂住小姐的耳,心疼道:“小姐平常最怕打雷了,奴婢给您捂住耳,便听不见了。”

    云舒月困顿间拍了拍诗筠的手,道:“从前除了打雷,再没什么可怕的,如今除了打雷,却样样都可怕,你与其用双手来捂我的耳,还不如给我捏捏肩,这床板太硬,硌得我肩背疼。”

    天亮了,云舒月没能逃过干活,中毒晕倒了能休息一日,已是上头格外开恩。

    江嘉懿拿着京城寄来的信件走进江清辞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