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斗酒



    “你们南靖人还真是麻烦,先喝着,喝完再说也不迟。”

    他说着,不再等江步月,端起面前的酒碗,就要先开始。

    但江步月拦住了他。

    “怎么,这就怕了?”肖锦程喝道。

    江步月温润地笑了笑,只端起面前的酒碗,当着他的面,一饮而尽。

    “好酒。”

    他放下碗,示意婢女再给他满上,再端起。

    “肖兄既已喝了半宿,若是从头和江某比起,不公平。”

    “江某,先自罚三碗。”

    言罢,他拂起衣袖,又是一碗接着一碗。

    三碗毕,他的眼里,多了些不达眼底的微醺笑意。

    “肖兄,如此可好?”

    肖锦程终于用正眼瞧了瞧他,抚掌大笑:

    “步月公子,果真是个妙人儿。”

    “喝!”

    他也毫不客气,端起酒碗,大口咽下。

    江步月也不犹豫,妩娘继续倒酒。

    酒液溢出碗沿,他微微摇晃以致意。

    “又到你了。”

    如此几个来回,第一坛胭脂泪已经见底。

    第九层的酒客大都是体面人,鲜少见到这么剑拔弩张的场面,纷纷停了手中觥筹,都想要看看这明月般的南靖质子,如何被踩在这北霖青楼的酒桌上。

    肖锦程是出了名的海量,他抹去嘴角酒液,看着江步月有些绯红的耳廓,兴致大起,突然将两坛胭脂泪推到案中。

    “一碗接着一碗忒没劲!”

    “步月公子可敢玩点儿新鲜的?”

    黄涛在旁边看着,自家殿下那是实打实的喝下肚了,今日早上刚被三殿下托梦喝了一场,晚上又来,也不知道身子能不能受得住,他忍不住扯了扯江步月的衣角。

    “客随主便。”江步月放下酒碗,眼角含笑。

    肖锦程大笑击掌,一阵钗环叮咚,妩娘带着几名舞姬婀娜走来。

    为首二人抬着一个三尺高的青铜冰鉴,其余四名舞姬两人手持银制托盘,另两人手持烫金小锤、凿子等一应工具,两两站在桌案两边。

    “我们北霖不似你们南方温暖,军中将士常以冰碴喂酒,这寒冰烈酒啊,方显我们男儿血性,步月公子——尝尝?”

    江步月屈指轻叩碗沿:“肖兄雅兴。”
    银制托盘里,琉璃盏上凝出冰晶,玲珑冰块在琥珀般的酒液里荡漾——冰火两重天,一盏只能用一次,这是极奢靡,也是极烈的喝法。

    “肖兄,快别闹了!”

    蓦地传来一阵清亮的男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鲜亮红色的少年探出头,从雕花梁柱后向二人走来。

    他面如朗月,眼若星辰,束发的金铃随轻快脚步叮当作响,笑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这般热闹,肖兄不带如意玩儿!”

    黄涛眼神一凝,来人是北霖出了名的纨绔,镇北王世子,贺珩,小字如意,天性纯良莽撞,不知怎地,今日也来这第九层出头,唱的是哪出?

    “小如意别掺和,为兄和步月公子喝完了再寻你去。”

    肖锦程已经微醺,只是摆摆手,不敢得罪这如意公子,但也不愿放过打压江步月的大好机会。

    “这寒冰烈酒,如意平日里也喝不得几回,肖兄算我一个!”

    他声音明亮清澈,端的不掺半点算计。

    “怎的,步月公子和如意有私交?”肖锦程望着二人道。

    江步月垂眸不语,几缕发丝落在他绯红耳边,冰鉴里的雾气映得他周身沉静,仿佛与这欢场在两个世界。

    “非也,”贺珩怀抱双手在胸前,看了一眼江步月,“但他三哥,已故的南靖三殿下,却与如意一见如故。”

    “老三横死,如意不忍心看他兄弟受欺负。”贺珩的眼里露出直白的悲怆,“更何况,他今日还穿了老三的衣裳。”

    贺珩身份不凡,随口呼南靖的三殿下为老三,竟也无人敢作声。

    “坐在老三常来的位置,想来是悼念老三的。”

    “斯人已逝,如意还来不及悲痛,肖兄你也是,折腾他做什么!”

    肖锦程的脸色微僵,却明白这如意公子向来毫无章法,心思单纯,说是来护短,那便必然是来护短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放下酒杯,挥了挥手,打算作罢。

    却听得江步月温声道:“且慢。”

    江步月的动作极为好看,他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