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一楼

速地藏在袖中。

    耳畔传来慌乱呻吟,她抬眼,只看到孟沉璧苍老的身体佝偻成一团,双手被绳套捆起,低眉顺目地被侍卫押上车去。

    她想要挣扎,却看见孟沉璧最后一次回过头,用口型向她示意:不要管我。

    然后被侍卫一把按倒在车上。

    此去凶多吉少。

    政局波动,大理寺办案,小小浊水庭卷入其中,即便尸骨无存,也将无人在意。

    肖锦程是谁?为什么会和浊水庭扯上关系?

    江步月……他不是答应自己,会庇护浊水庭的吗?

    顾清澄的心被狠狠地撕开了。

    锦囊被她趁乱塞入了中衣,这是孟嬷嬷为她重新缝好的,隔着一层布料贴着心脏,她的心只是一抽一抽地疼。

    孟沉璧会医会毒,可双手被绑起,施展不开,大理寺大牢阴暗,小老太太怎么挨得住一轮轮的审问?

    不是应该都没事了吗……

    她没想到,薄薄的一纸公文,就能让浊水庭,万劫不复。

    依律取缔,浊水庭。

    她放弃了抵抗,任由侍卫用绳索限制了她的自由,直到被推搡上路的时候,她也终于忍不住,像孟沉璧一样,回头看了一眼。

    原来她和她一样,并不是为了传递信息而回头。

    只是想再看一眼,浊水庭。

    满地的污泥,白蚁侵梁的破屋,漂来的木盆,掉了漆的银簪。

    震耳欲聋的巴掌,潮湿温暖的拥抱。

    还有孟沉璧视若如命的,装满财帛的,跑路小布包。

    回不去了。

    车轮滚滚,关押孟沉璧的车轱辘声她耳边越来越远。

    她明明,早就可以跑。

    孟沉璧救了她三次,她给孟沉璧带来了什么?

    她又一次信了权力。

    信了握在别人手中的权力。

    什么皇帝兄长,什么倾城公主,什么南靖的四殿下,她像个可笑的蝼蚁,自以为参透了南北的棋局,能缩在角落里拨弄风云。

    殊不知,政治车轮无情碾过螳臂挡车者,连其骨肉汁水,都难以在车轮上留下一丝印记。

    她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孟沉璧。

    孟沉璧应该,会很生气吧?

    可惜这次,没人再给她一巴掌了。

    顾清澄靠在车里,全身动弹不得,但她的眼睛,却深如寒潭。

    她不会再犯傻了。

    她不是倾城公主,也不是七杀,更不是南靖四殿下的未婚妻。

    她没有任何身份,也没有任何权力,她只有她自己。

    弄权者翻云覆雨,用别人的命来下棋,称之为这些人的“命运”。

    这一次,她要赤手空拳,让命运臣服在她手里。

    她顾影自怜般地笑了。

    囚车里的罪奴小七,灰头土脸,衣着破旧,身上却不自觉地泛起了一层,和孟沉璧相似的神性                                                。

    “笑什么笑!”侍卫不耐烦地辱骂道。

    顾清澄点头哈腰,缩回了囚车里。

    没过多久,囚车便行至大理寺大牢。

    狱卒拎起顾清澄,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扔了进去。

    从公主到罪奴,顾清澄深度体验了一下什么叫云泥之别。

    她环顾四周,大牢里关满了愁眉苦脸的囚犯,哀求之声不绝于耳。

    牢门不断被打开、关上,狱卒的声音越来越远。

    顾清澄打量着牢房,心念流动,突然想起了什么。

    在角落里,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带着体温的锦囊。

    孟沉璧的针线也很烂,本来就歪歪扭扭的针脚,更加歪歪扭扭。

    但这是顾清澄的宝贝,里面装着的却不再是少女的旖旎。

    她打开香囊,里面掉出一张纸条:

    ——恢复武功,去第一楼。

    她把纸条攥在手里,像是找到了方向。

    漆黑的牢房里,她的眼神逐渐发亮。

    去,第一楼!

    .

    至真苑里,倾城公主在按照规矩起身、洗漱、焚香、弹琴。

    一切都在为了未来的和亲准备。

    她要做一个端庄的,多才多艺的,合乎北霖身份的倾城公主。

    如皇兄所愿。

    她坐在琴边,烟儿给她呈上拨片,稚嫩圆润的脸蛋上透出一丝欲言又止。

    小丫头心里藏不住事,她笑了笑,抚起了眼前的古琴。

    “说吧,烟儿,今天又想去哪里耍?”

    烟儿低下头,有些踌躇。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