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拥挤,必然会爆发一场混乱。
她要趁乱,找到孟沉璧。
然后带着她离开这吃人的皇城。
越狱的计划逐渐在她脑海里变得清晰而精准,但现在只剩下唯一的问题:
——孟沉璧在哪?
她数到了第九辆囚车,依旧没有看到孟沉璧的影子。
她的心,竟有些纷乱起来。
残阳如血,囚车队伍逼近城门。
瓷片在她手中捂得微微发热,狱卒腰间的钥匙随着车轮轻轻晃动。
孟沉璧是所有计算好的精准里,唯一的不精准。
突然,远处传来禁军的声音。
“巡城禁军甲字营接管鼠疫押运,大理寺狱吏凭勘合符回衙复命。”
怎地还未到城门,禁军就来了?
“染疫囚犯共十六人,甲字营都头奉命逐一清点人次。”
领头的禁军大手一挥,十六名禁军面戴厚布,快速靠近囚车,一时间围观人群散乱。
顾清澄心念电转,她在思考,既然尚未找到孟沉璧,是否要现在趁乱出逃,之后再返程,赶在焚杀之前将孟沉璧救出。
就在她犹豫的这一刹那,负责她这辆囚车的禁军,突然靠近了她。
“十二号车,我奉贺都监之命前来救你,请你配合,不要反抗。”
她蓦地受惊,只来得及将碎瓷片藏进怀里,便被禁军趁乱于她嘴中塞入了一枚丸药,此后一片天昏地暗,再也不省人事。
“报——十二号车发病猝死。”
“其余人勿近,单独拉去烧了。”
“是!”
.
顾清澄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她睁开双眼,城门前发生的所有事快速在她脑海里回放。
——十二号车,我奉贺都监之命前来救你。
贺都监是谁?
她重新握住了怀里的碎瓷片,站起身,环顾四周后,推开了门。
屋外圆月当空。
是一个小院,院子里竹影横斜,月亮门前有一石案,案前坐着一位明月般的公子。
“殿下,小七醒了。”
黄涛向江步月禀报后,无声退下。
她一身囚衣,秀发披落,站在门前,远远地看着他,眼神却黑得发亮。
江步月。
在她已经做足准备之际,多此一举地出手。
救了她。
打乱了她所有计划。
“小七,谢过四殿下。”
她俯首施礼。
“过来罢。”江步月只是低头看书,气质沉静如夜湖。
“贺都监是谁?”她站在距他一尺的地方,生硬寡淡道。
“吾托了如意公子救你出来。”
“如此,也不算负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江步月放下书卷,看着她。
“小七,不敢与四殿下作约。”
她神态恭谨,但声音发冷。
她在怨他。
“你入过大理寺,便知吾也是迫不得已。”
夜风吹起他的头发,他神色平静,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过错。
“子时已过,城外的火,怕是已经烧完了吧。”
她的眼神和夜风一样凉,睫毛挡住了她眼底的一丝杀意。
“是的,吾救了你。”
他淡漠地回答。
“孟嬷嬷呢?”
她终于,木然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死了。”
他白衣胜雪,说出的两个字却比冰雪还要透骨。
“死,了。”
她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死了?”
眼底的杀意终于刺破了两人之间无形的屏障。
“——这就是殿下给我的承诺?”
夜风骤起。
乌黑的发丝如鬼魅般被吹开,一呼一吸间,她瘦弱身形已经突破了两人之间安全的 距离。
指间那个雪白锋利的碎瓷片,稳稳地抵在他的脖子上。
黄涛拔剑声同时响起。
“是的,死了。”
他的神情依旧悲悯冷静,只是拂手示意黄涛退下。
“吾方才与你说过了,身不由己。”
她手中的碎瓷片抵着他的喉结,眼底的杀意转变成怒意。
“身不由己。”
她好像只能木然地重复他的词汇,眼神变成了落幕般的无力。
“明明我……已经算好了所有的逃生路线。
明明我自己就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