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明高脸上扬起清爽的笑,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但又知礼数并未靠得太近,道:“娘子好,小生乃刚在观音莲座前的上彩漆的之人。”
谢观怜想起来了,刚才观音殿里的确有人。
她在迦南寺半年除了沈听肆,从不与外男接触。
而且她一眼便看出眼前的这个男人,哪怕表现在再风度翩翩,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仍旧带着男人看女人的色慾之气。
她无心与这人交谈,正欲转身离开。
“娘子稍等片刻。”朗明高看出她的清冷疏离,连从袖中抽出一张叠得规整的白净帕子递过去。
“终于碰上娘子了,这是我之前在训诫堂外拾到的绢帕,因为之前远远儿地见过娘子几面,认出这是娘子时常别在手腕上的那条。”
谢观怜眺目看去。
果真是她的,是之前丢失后与小雾转去寻找无果的那张帕子。
没想到原是被他拾了过去。
不过她这张帕子已经丢了很久,且一直以来都束在手腕上由袖子挡着,冬日更是甚少露出来。
他能留意到她手腕上的这条帕子,还是远远儿的见过,似乎不可能。
而且他既然已经拾到了,早应该还给她,而不是这么久过去了才拿出来。
男人的心思有时很容易懂。
她对朗明高淡淡摇头:“郎君应是认错了,我没有丢过什么帕子。”
朗明高脸上神色一顿,捏着帕子含歉地说:“或许是我认错了,叨扰娘子了。”
谢观怜对他颔了颔首,没再与他过多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而走。
美人莲步款款,每一步都似踏在心尖儿上。
朗明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拿起帕子置放在鼻下,眯着眼露出痴迷。
不愧是美人,这么久了,帕子上还沾着那股子淡淡的香气。
所以他一定要得到这女人。
朗明高脸上闪过志在必得,在原地又站了须臾才朝着明德园的方向走去。
后山的路被走得太少了,谢观怜一路走来登云履都被打湿了。
下过雨的雪山路不好走,当她走至半山腰时,余光扫至下方,看见了正往上徐徐而来的青年。
那一袭素色的僧袍似与白雪相融,透出清冷的净。
谢观怜没想到他也正往山上来。
她转眸打量周遭有什么可利用之物,看见一旁的小斜坡,脑中闪过一道想法。
自古以来英雄救美人乃无数文人墨客最爱写的桥段之一。
她抬手整理被帷帽压过的发髻,狡黠地莞尔勾起朱唇,解开手腕上的纱绢,提起裙摆往一旁移去,计算他何时恰好路过此处。
小岳正与郎君说着话,忽然听见从头顶传来女子的惊呼声,下意识往上抬头。
有人失足从上面滑了下来。
小岳忙去拉郎君往后退:“郎君小心,山上好像有东西掉下来了。”
可还没有碰上,眼前的郎君就已先一步往前,自然地伸手将上坡掉下来的女子稳当地接在怀中。
而去拉人的小岳脚下打滑,直接跌坐在地上,两眼呆滞地看着郎君刚为了英雄救美,竟拉都拉不住。
这还是他那一心向佛的郎君吗?
小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沈听肆的身后,虚点脚尖去看他怀中的女子。
郎君怀中的那女子亭亭似月,嬿婉如春,确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难怪郎君会主动救人。
耳边的簌簌的冷风声停了,谢观怜乌睫颤簌,神色茫然的与男人漆黑的眼眸对视上。
沈听肆垂眼盯着怀中的女子,薄唇微抿。
她柔媚的玉颜上还沾点惊魂未定的慌意,眼尾洇出天生的湿润,似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接住,后怕的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柔软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栗。
“悟因……”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态。
沈听肆视线从她眼尾被划伤的红痕上掠过,顺着往上看了眼她掉落的地方。
山上一片宁静,只有她从上面落下来时压过的潮痕迹。
刚沈听肆只听见她的声音,并未看见其他人,但照这般看来,她应该是在被人追逐不慎从上面跌落。
他敛目,弯腰将她放在地上。
谢观怜因从上面掉下来受惊了,浑身都还是软的,一时被放下来脚下便一阵酥软无力。
她似差点就要跌在地上,手指连忙攥住他灰白的袍摆。
沈听肆见她赖在面前的羸弱姿态,好脾性地问道:“是站不稳吗?”
徐徐如雪的腔调带着温凉的斯文,问她一句不过是见她起得艰难,按例一问,不见得有多少真的关心。
身后的小岳见郎君这些年待在迦南寺,真养了一身疏离的佛骨,心下微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