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吞噬

“一路上边哭边问你什么?”

    小岳挠头,如实回答。

    小姑娘问得可多了,一路上没停过。

    沈听肆听完,轻赞道:“她比你要聪明。”

    冬日上山的小路没有多少树,大多是光秃秃的树桩,所以怎会连人一路都快跟上竹林了,都还没有发现呢?

    懂得用外表迷惑人,从而降低别人的警惕,怎会真的是只会哭啼装柔弱之人。

    谢观怜。

    他露出奇异的微笑。

    另一边。

    谢观怜确定沈听肆他们也已经走了,且不会看见她们,不再装了,站直了身子轻‘嘶’地揉着手腕。

    这会儿她脸上没有刚才在上面,那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相。

    小雾见她手腕上的伤,噘嘴说:“娘子你下次可不要再这般铤而走险了,刚才奴婢都被吓坏了,真以为你摔了,还好我先问了一下那人是谁的人才松口气。”

    谢观怜侧头眯眸看小雾,喟叹道:“小雾越发聪明了。”

    小雾对她的夸赞没露出欣喜,嘟嚷道:“回去奴婢给你上药,千万别留下疤痕了。”

    她没问谢观怜在做什么,只关心她身上的伤。

    谢观怜心中微暖,捏了捏她的小脸,“没受伤,刚刚是骗他的。”

    小雾丧着脸,专注地盯着她手指上的伤,“娘子的手上都有擦伤呢。”

    谢观怜不在意地看了眼,佯装被人追逐而滚滑下来自然得要有些证明。

    她没再说什么,笑了笑,与小雾一起走下山。

    下山后天色恰已经临近暮色。

    回去后的谢观怜换衣后又上了药,小雾才打着哈欠回去。

    夜里室内烛光摇曳朦胧,谢观怜只要想到白日便难以入眠。

    她起身坐在矮案前,提笔按照记忆回想丢失的那张纸上的梵字,想要写下来,但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有些忘记了。

    她盯着空白纸张许久,最后温顺地敛下眉眼,提笔写了几个‘悟因’。

    写完后她又将纸张揉碎,随手丢进炉中躺回榻上安寝。

    翌日清晨。

    想着今日是悟因撞晨钟,谢观怜没去训诫堂,早早儿地守在钟塔。

    她亲眼着青年佛子眉宇染着清晨的湿雾,面容洁白,姣好得似水中的莲花,站在高台上充满神性和干净的气质。

    冬日的早晨很少有人能起这般早,除了敲钟接班的僧人,便只有谢观怜了。

    沈听肆从钟塔上下来,恰好看见她翘首以盼地踮着脚尖,手中拽着一张灰色的帕子守在下面,露出的手指上还留有昨日的擦伤。

    谢观怜看见他灰袍翩翩的从上面踱步而下,眼眸陡亮,又因人多眼杂,就矜持地垂下头。

    待他下来后,她先是睇给他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脚步微陂地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其间似还担忧他没有看出眼神之意,三步一回头,乌黑的发髻低垂出含羞带怯的柔情。

    沈听肆头微倾地凝着她昨日从上面摔下来,现在虽然还蹒跚,但掩饰得极好的莲步。

    他敛下长睫如沾着清晨雾气的温情,玉面白如玉瓷,迟疑须臾,还是抬步踏上她走过青石板。

    两人一前一后,仿若并不相熟。

    她是普通香客,而他则落步在后,被路过的那些沙弥尊敬地躬身揖礼。

    他就像是用金子堆砌出来的圣子,受着尊敬,气质淡然,腔调轻缓斯文的一一耐心回应这些沙弥。

    谢观怜听见他的嗓音响在身后,心中泛起涟漪,无端脸颊发烫,忍不住疾步往前走了几步。

    身后的沈听肆察觉她的步伐陡然加快,面庞露出些许讶然,好在转瞬即逝得快,没有叫揖礼问安的小沙弥发觉。

    他不知她是要去何处,想到昨日之事,还是拾步跟在身后适当的距离。

    谢观怜去的地方乃罗汉塔。

    此时的塔中并无人,门也刚被打开。

    她先一步进去,如同上次那般往阁楼上走。

    进了阁楼,跪坐在蒲垫上等他。

    门外响起青年沉稳的步伐,她甚至单靠耳,都能隐约判断出他的下一步动作。

    搭在紫檀木门上,似玉雕琢而成的手指轻轻用力使指腹压出红痕。

    沈听肆跨步进室内时,闻见一股极淡的梅香,像是藏在雪中被不经意渗出的香。

    他微微敛目,拾向屋里。

    “悟因。”谢观怜对他弯眼。

    沈听肆抬手揖礼,遂坐在她                                                对面的蒲垫上,坐姿端方典雅。

    素净的灰白僧袍仿若原来是藏青,被洗得泛雾蒙蒙的灰白,适配他这张脸,竟比摆放在案几上的小观音都还漂亮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