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璇此刻跪倒在地,细密的汗珠一点点聚集成黄豆大小,顺着额角一路蔓延在鼻尖,最终‘啪嗒’一声,在青石砖上洇出一块水渍。www.tecleading.com
一刻钟前,她刚从几个好心女史处调出文书,又详细询问了宫室安排后,喜滋滋带着宫女太监在一处水榭中布置场地。
正叫人搬来凤凰振羽这名品菊花时,周围突然围上来一群手脚麻利,面容凶悍的宫女和内侍,不由分说便将人放倒。
武璇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凶悍宫女一左一右把她定在原地,内监高高扬起手,’啪‘的一生,她脸上便多了一巴掌。
武璇被这不讲理的一巴掌打蒙了,一时走神,身后又有人猛踹她后膝,害她重心不稳,跪倒在地。
再抬起头时,眼前多了个像是行走圣诞树的少女,指着她便让人打了十个板子,每一个板子都是十成十的力道,一个都没放水,疼得武璇浑身被冷汗浸透。
可还没等她缓过劲儿,少女一抬手,她带着伤,被人拖着甩到面前,被迫跪倒在地。
这一身珠光宝气的少女斜靠在软垫上,张口衔住侍女剥好皮,去尽经络的橘子,偏偏咬住了还不松口,只把那侍女的指尖咬破才肯罢休。
侍女疼得掉眼泪,却不敢出声,甚至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也被她憋了回去,生怕被这位性情乖戾的主子看到,又找到折磨她的理由。
那块她挑了许久橘络的橘子,也被少女吐到手帕上,随意丢到一旁。
武璇跪在深秋的青石砖地上,忍不住想,自己在这位贵人面前,可不就跟那块橘子一样,咬伤一口后拿白布包了丢到一旁,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甚至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怒了面前的少女,就像那块只是被送到她嘴边的橘子,不喜欢了,存在即错误。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少女抬起下巴,倨傲尽数写在脸上。
周围的宫女内侍都厌恶这幅做派,对她不耐烦,可她是长公主,是当今圣人的姊妹,他们这群伺候人的,难道还能明面上表露出对公主的不喜?
武璇双手贴在额前,附身下拜:“不知奴……不知奴婢有何过错,还请贵人训诫。”
奴婢两个字,武璇说得咬牙切齿,不断在内心洗脑自己,这里是封建时代,这里没有所谓的人权,这里是前现代社会,是丛林法则。
膝盖跪在地上,疼得她发颤。
□□上的疼痛是其次,主要是内心上的凌辱。
武璇上辈子做孤儿,也是不蒸馒头争口气,自尊自爱,从不受人侮辱。
要她跪在地上,不断强调自己卑微的身份,不断强调自己伺候他人的合理性,她做不到。
二十多年的现代生活,平等的社会教育留下的印记刻骨铭心,叫她心里跪不下去。
珠光宝气的少女轻哼一声,擦净双手后一步步走到武璇面前,鞋尖挑起武璇的下巴,像是要欣赏武璇脸上惊恐害怕的表情。
只可惜,武璇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如惊弓之鸟,反而是一派镇定,仅有煞白的脸色和点点汗珠,显示出她刚刚遭遇了怎样的暴行。
少女不满意武璇的表现,抬手便要人继续打。
还是身旁穿着最体面的宫女看不下去,低声劝道:“长公主殿下,奴婢看到她身上的鱼袋了,这是圣人宫中的女官。”
“如今文德皇后虽不在了,这些女官没有归属,可到底,也不是任由咱们……”
少女一耳光打在她脸上,厉声呵斥:“你的意思是,陛下会为了一个低贱的奴婢,惩戒我这个亲姊妹?”
“我可是太武神尧皇帝之女,大唐尊贵的长公主,一个低贱的奴婢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她用力跺脚,又抓起果盘砸到地上,溅起满地碎瓷片。
“明知道前两天,李灵爱那个贱人抢了我要的凤凰振羽,还敢拿这破花坏我的好心情?”
宫女脸上的掌印格外刺目,又红又肿,她却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满,依旧卑躬屈膝解释。
“丹阳公主是先得了圣人的同意,才去搬菊花的……”
话还未说完,这劝解的宫女又挨了她一脚猛踹,咕噜噜滚到一旁,身体撞得青紫,还得跪地磕头请罪。
武璇跪在一旁看着,身体在空中僵硬,手指将裙摆攥出片片皱纹。
这便是那位千金公主李宪英吗,好暴戾的脾气,不按规矩、不由分说便打人。
她是秀才遇见兵,有理也说不清。
武璇的怒气像是荆棘,寸寸盘桓,将她整个胸腔都占满,又扎又疼又无处发泄,她从没有哪一刻那么怀念上辈子的牛马生活。
上辈子虽然给公司当牛做马,被公司剥削成血肉螺丝钉,可公司再怎么不做人,也没有像千金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