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算来,那时候,龙邪只剩下三个月便可以破鼎而出了,才一门心思放在潜虚鼎里的修炼,暂停了装成薄诗野逗楚卧云玩的乐趣。他本打算三个月之后,本尊出鼎,与次身合一,修为达到巅峰,杀回北海秘境直接活捉了人,再堂堂正正地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可谁知楚卧云背信弃义,留下一张字条自行离开了。
说话不算数,他这师尊,还真是死性不改。
楚卧云推他的手,但那手像是焊在他胸口一样,纹丝不动,他深吸一口气,胸口支棱起来,道:“我凭什么等一个满嘴谎言,处心积虑在我身边三年的人?”
龙邪一动不动地俯身看着他。
楚卧云的头埋在松软的被褥里,不留情面地质问:“三年,端的是好耐心,你到底想干什么?”
闻言,龙邪五指收拢,抓着楚卧云的衣襟,把他提到面前。
太近了,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楚卧云忙把脸别开,却被另一只手掰正,动作里透着强硬,龙邪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一双眼,苦笑着:“若师尊一早知道薄诗野就是我,还会平静地与我度过那三年吗?”
忽然间,楚卧云心里像是被羽毛搔过。
那羽毛肯定蘸了醋,不然怎么会这么酸。
听起来,这倒霉徒弟好像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单纯地希望跟他一起生活。 即使每日只有短短一个时辰清醒的时光,他还是风雨无阻地醒来。
潜虚鼎里不好过,他又要分出多少心神,浪费多少宝贵的修炼机遇,才能穿越万里空间,附在一具替身的躯壳上。
不然那千百个日子,他怎么什么都没干,只是找楚卧云聊聊天,逗逗闷子,再简单吃个饭。生活过得融洽,的确给楚卧云派遣了许多寂寞。
除了他半夜梦游干的事……想到这里,楚卧云老脸一红,即使想否认,也不免往某个不可言说的目的上想。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楚卧云在他炽热的呼吸里没了底气。
一句话没说完,龙邪近在咫尺的眉目突然微凝,神色十分不虞,视线向下扫,好像接受了外界的什么讯息。魔族具有许多修仙界掌握不了的技能,比如传递信息这一项,仙界还需要凭借传音纸鹤等手段才能达成,而魔族只需要交换一个口令或者拿着对方的信物,便能隔空传话。此时,龙邪应该正好接收到了手下传来的一条通报。
他松了手,让楚卧云往后仰倒在床上,什么也没说,出了门。楚卧云下了床,透过窗缝偷看,看到龙邪背着手站在回廊里,漆黑长袍透着威严,手轻轻一抬,就隔空召唤来一只小魔,好像在问什么话,那小魔诚惶诚恐地回话,他听了几句禀报,一脚把那小喽啰踹翻在地,小喽啰狼狈地爬起来,身如筛糠,脸色蜡黄,又禀报了几句,然后狼狈地隐身了。
魔界应是有什么事务亟待魔尊处理,龙邪找来手底下的小魔一问,发现给办砸了。楚卧云为那只小魔捏了一把汗,又有点难过,龙邪长大了,外表和性格大变,小时候多么怯懦腼腆的一个小男生,现在喜怒不定,阴狠狂暴,已经有了上位者的威严和戾气,要不是还“师尊师尊”地叫他,楚卧云简直不敢认。
龙邪明显在生着很大的气,可是,竹门再次打开的动静很轻,在楚卧云面前,他把不相关的外界情绪收敛得很好。
楚卧云站在离床很远的一个角落,龙邪缓缓走来:“本来是想给师尊准备个惊喜,只可惜,现在没了。”
“我不要什么惊喜。”楚卧云道,“我要出去。”
龙邪微微低下头,目光专注,满含笑意地道:“不可能,师尊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两人双双站着,面对面,楚卧云感受到他将近两米的身高和恐怖的肩宽带来的压迫感。
说实话,自从妖街相遇以来,楚卧云从来看不透他,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以及从前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早已是一团乱麻,理不清了。好比一个人,从前暗恋你,刚刚鼓起勇气表白,你反手就把人送到了牢里。他在牢里拼死拼活,受尽折磨,外表和心境大变样。还由于表现良好获得减刑,三年后出来找你,你猜他是会向你求婚还是向你索命?
所以楚卧云是没底的。
“怎么不说话了?”龙邪淡淡地说。
楚卧云良久一语不发,慢慢闭上了眼睛,想象自己是个行尸走肉。
龙邪道:“就不想知道,我为您准备了什么惊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