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一切心事在她这都如同赤裸。
瞒天过海、先斩后奏、糖裹砒霜的事情顾言卿做惯了,顾母也不能免俗身陷其中。
一场本会空前“热闹”的争吵被她轻易化解。
顾母靠在女儿的怀里如同当年靠在丈夫的怀里一样安心,顾言卿一下一下轻拍母亲安抚。
柔软顺滑的袄裙被顾言卿的手印出凹陷。
她若不聪明点,这样美满的日子在父亲离世的第二日就将结束。
扫尘除旧,祈求人寿年丰,顾言卿和顾母在巷子里过了个热闹的新元。
正月初五,天光大亮,大门上挂着新桃符,绘着的神荼郁垒面容威严、姿态神武。
镜子里,素发长长披盖,动作间几绺乌发挂坠胸前,顾言卿两手支着下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润粉的甲盖抵住唇角,划出微笑的弧度。
双手灵巧动作,刻意修饰的眉形一派自然,眉峰上挑,眉尾过目,
顾言卿撩开门帘走到庭中,亮青色衣袍衬得她仪神隽秀,墨发束起,整个人精神奕奕,清朗舒怀。
外人只道她是男生女相随了母亲,丝毫不怀疑她是个真真的女子。
清冽的空气涌面而来,顾言卿闭上眼感受。
顾母喜洋洋地走过来,“我儿真俊,披个斗篷。”
顾言卿歪头任由母亲替她系上斗篷。
明日年节就要结束,顾言卿今日同师兄约好一同拜访夫子。
“娘你今天也很鲜亮。”
她支着下巴,绕着顾母打转,将顾母哄得喜笑颜开,在她面前转了一圈。
“巷子里的邻居嫁女请了我去,喜庆点好。”
自从两人说开,顾母脸上的笑越发多了,倒叫顾言卿愧疚没早早打开天窗。
“见师长可别忘了礼节。”
顾言卿乖巧点头:“知道了。”
顾言卿远远见师兄徐怀家中大门敞开抬步跨进院子,隐隐约约听见女人的声音,又不太真切。
来客人了?
顾言卿退回院外扣门:“师兄!”
声音嘹亮,中气十足,女子的声音骤然消失不见。
徐怀应声而出,一手向顾言卿肩膀拍来。
顾言卿肩膀向下一倾退后站稳:“师兄家里来客人了?”
“没有没有。”< /p>
顾言卿:“可是我刚才听到有姑娘的声音。”
徐怀将顾言卿往外推,打哈哈:“你听错了,不是要去见老师吗,你在外面等我,我去去就来。”
顾言卿低头沉思,捻动拇指,寒风吹乱鬓角碎发,猛得一激灵。
丫鬟?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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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呼啸的寒风挡在屋外,屋内暖光融融,顾言卿、徐怀和孙夫子围坐一席。
顾言卿不喜饮酒,拿着酒杯充样子,倒是徐怀喝了第一口后就闷头畅饮。
孙夫子清清嗓子:“求真是有心事吗?”
求真是徐怀的字,顾言卿也有字,还是孙夫子取的,字子良。
顾言卿也很奇怪,两人一道过来的路上,徐怀就心不在焉,现在更是一副要喝得酩酊大醉的姿态。
徐怀眼神已不清明,一字一句的说:“没有,我没事。”
徐怀不说,他们无可奈何。
顾言卿:“老师没事,师兄他可能就是酒瘾犯了。”
孙夫子见状也任由徐怀。
吃饱喝足后,顾言卿神智清醒,徐怀却是欲昏欲醉。
走出厅室,冷风一吹,徐怀半醒不醒拉住顾言卿的袍袖说要回家,顾言卿被他的无赖气笑了。
“我让小厮送你们。”
最终孙夫子担心顾言卿一个人不方便,叫了小厮送二人回家。
三人在黑夜里渐渐没去身形,孙夫子自顾自疑惑:“怎么回事?小小年纪有什么忧思愁绪?哎!”
窄小的巷道,顾言卿扶住徐怀,听见他迷糊的低语:“陕西西安府,边境十二卫。”
口齿不清,颠三倒四。
若不是顾言卿仔细,还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好好好,陕西,你安静点,马上就到家了。”
徐怀突然激动起来,挣开扶着的两人,“你们想让我闭嘴,我偏不。”
说着他呜呜嚎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顾言卿和小厮对视一眼,跑上去架住徐怀。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酒品这么差,累死我了。”
顾言卿伸手摸上自己的后颈,哈气成霜的冬日,她应付这醉鬼起了一身薄汗。
她看向小厮:“对不住了,没想到他这么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