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物哀

“林律师辛苦。”

    看起来郑云州比她从容得多,例行公事的态度,很绅士地握了一下她的掌尖,立刻便松开了。

    林西月收回手,她低垂着黑浓的睫毛,不敢再看他。

    对她来说,郑云州的眼睛是世上所有的诱惑中,最危险的一项。

    她抚了下裙摆落座,王凯和高总在向郑云州汇报股权分配方案。

    西月没出声,她静静地抬眸,只敢像从前做惯的那样,悄默声地打量他。

    五年过去,郑云州仍是棱角分明的一张脸,鼻高唇薄,面部线条偏冷硬,一身白衬衫也敛不住的清傲气。

    还是那股木秀于林的风姿,仿佛平白长了几岁,什么都没变。

    恍惚了片刻,高总已经把话题带到了她身上。

    他对郑云州说:“您别看林律年轻,办事很牢靠的,每一份合同,每一项知识产权,和每一笔潜在债务,她都认真仔细地审查。包括我向您汇报的,星宇和一家供应商的合同上存在模糊条款,履行期限和交付标准界限不明,如果不是她及时指出来的话,收购以后可能会引起不小的纠纷。”

    郑云州听后,仍是冷淡地瞥她一眼。

    林西月端坐着,心神不宁地硬撑在他极富压迫性的目光里。

    他还是这样,习惯了以高位者的姿态审视周围的一切。

    郑云州收回视线,玩笑说:“老高,那你要注意了,后生可畏啊。”

    今天她穿了一身藏蓝色西装,剪裁合宜的款式掐出清减的腰线,白如霜雪的手腕上,还戴着那条帝王绿翡翠珠串,金扣都已经被磨得发乌,像一道年岁久远的旧伤痕。

    西月战战兢兢地笑了:“没有,都是应该做的,高总也教了我很多东西,这次合作很愉快。”

    没坐多久,高总接了个电话,说是有项条款有问题,让他过去看看。

    那部分是王凯负责的,他也跟着一道去了。

    一时间,办公室里就只剩了他们二人,和站在一旁的袁秘书。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林西月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也不是能过问这些年好不好的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工作,他们即便在大街上碰到,也不见得会说话。

    郑云州那么讨厌,甚至可以说是憎恨她,出国前大骂她没有心肝,是怎么都喂不熟的白眼狼,巴不得她从来没出现过,让她走得越远越好。

    他是睚眦必报的性格,恐怕再过十年也不会原谅她。

    好在她提前准备了材料,不至于让尴尬持续太久。

    西月坐过去了一些,把手上的预案递给他,声音有些颤:“郑董,香港证监会最近对收购的审查趋严,我们这边和财务团队沟通过了,准备了两套方案,一是完全按规则制定的常规审批流程,二是紧急情况下的替代方案,请您过目。”

    郑云州接过去时,用力掀起眼皮,刀子一样锋利地在她脸上扫过。

    林西月收回手,下意识地又坐回了原位。

    是她冒昧,不该这么突然凑到他的身边去。

    郑云州低头,继续面无表情地浏览文件。

    她仍然是这副乖模样。

    不管什么时候,都很会看他的脸色行事,从来不做一些扭捏做作的姿态,乖巧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偶尔撒娇也是软糯甜腻的。

    林西月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除了一点,她不爱这世上任何一个人。

    当然,也不爱他。

    幼年坎坷的经历使她过早地成熟,在比身边人更深地参透了命运的机锋后,林西月对现实人生已是冷眼旁观的态度,心里绝了情爱这一类东西,看什么都没有无波无澜。

    哪怕是在五年前,林西月会听他的话,会关心他、顺从他,但不会放任自己爱上他。

    他因此变得恨她。

    恨透了她不爱他。

    郑云州翻着她的方案,林西月也没催促,在一边默默地等。

    她越过风口飘出的冷气,看见一只指骨分明的手动了动,郑云州在思考的时候,拇指会惯性地停留在杯柄上,到现在还是没改。

    过了片刻,郑云州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忽然吩咐道:“把那盆桃花端下去,林律师花粉过敏。”

    林西月清亮的眼眸里有讶异之色闪过。

    难为他还记得这种小事。

    很快她就温柔地制止说:“不用,我在纽约的时候经过系统治疗,已经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了,谢谢郑董。”

    郑云州先是一愣,继而抬起唇角笑了下:“那很好。”

    西月想,她大概又说错什么了。

    在这之后,他看方案也好,回手机上的短信也好,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也没再看她一眼。

    当女友的惯性思维还在,她一到了郑云州面前,就忍不住反省自己,又是哪里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