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马老大此时深感自己无用。他没想到那个在棉纺厂结识的小娇妻的美梦会如此迅速地破灭。那女人见从马老大这儿捞不到丝毫好处,立刻变了脸。当马老大告知她自己已离婚且身无分文要回家种地时,那女人当即翻脸,甩袖而去,还四处宣扬孩子不是马老大的,而是她前夫的,只是想骗他些钱花,如今他成了穷光蛋,拿什么养儿子。马老大气愤至极,想要与那女人理论,可女人却挺起肚子撒泼耍赖,让他无言以对。他只好每日借酒消愁,喝得烂醉如泥,俨然成了一个酒鬼。女友的背叛、妻女的离去,再加上兄弟姐妹的指责,让他心中满是懊悔。
晨光熹微,淡淡的光线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马老大那张疲惫且憔悴的脸上。众人围在他的身旁,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语如同尖锐的针,一根根扎进他混沌的意识里:“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女儿和儿子都被王氏带着进京了!”马老大那布满血丝的双眼这才微微颤动,像是从一场深沉而混沌的梦境中艰难地苏醒过来,他缓缓地、迟缓地睁开了那朦胧的睡眼,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惊愕,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还没能完全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待他终于回过神来,环顾四周,才惊觉自己竟在这冰冷坚硬的地上毫无知觉地坐了整整一夜,双腿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后背也酸痛不已,可这些身体上的不适,远远比不上此刻他内心所遭受的冲击与刺痛。
一夜未眠的马家众人,在这看似平常却又暗藏波澜的第二天清晨,爆发出了一阵喧闹与恐慌。一个犹如惊雷般的消息瞬间在马家炸开:“马老大失踪了!”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马家的每一个角落,也让原本就处于混乱与焦虑之中的马家,陷入了更深的慌乱与无措。
其实,早在黎明破晓之前,马老大就已悄然离开了家。他的手中紧紧攥着那皱巴巴的、仅有的 100 元钱,那是他如今全部的家当。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孤独与凄凉,脚步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另一个乡镇的方向走去。在那里,住着一位据说在京城做工的包工头。马老大怀揣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包工头的家。他站在那扇略显陈旧的门前,犹豫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门。然而,包工头并不在家,马老大并未气馁,他用那仅有的一点钱买了些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看一眼的好酒好烟,然后静静地坐在包工头家的院子里,等待着,这一等,便是漫长而煎熬的一整天。
太阳渐渐西沉,天边被染成了一片绚丽而又落寞的橙红色。终于,包工头的身影出现在了家门口。马老大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去。他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眼中却难掩那份深深的焦虑与渴望。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向包工头诉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和对未来的迷茫,言辞恳切地央求着对方能够带自己一起出门去打工。包工头听着马老大的讲述,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这时,包工头的弟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马老大,不禁微微一愣。原来,他和马老大曾在棉纺厂共事过一段时间,虽然只是临时工,但也算是有过一段共同的经历。看到哥哥的犹豫,包工头的弟弟走上前,在哥哥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或许是念及弟弟的情分,又或许是被马老大那满脸的沧桑和眼中的执着所打动,包工头最终点了点头,同意了马老大的请求。
得到肯定答复的马老大,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但那光芒中却又夹杂着些许复杂的情绪,有对未来的不确定,也有对过去的悔恨。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马老大匆匆忙忙地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那几件破旧的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便是他全部的行囊。他告别了那个曾经熟悉而如今却让他满心伤痛的家乡,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途。一路上,他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未知前路的忐忑不安,也有对即将在京城与儿女重逢的一丝期待,而更多的,则是对自己过往种种过错的深深自责与反省。他知道,这一趟京城之行,充满了艰辛与挑战,但为了孩子,为了那破碎的家庭,他已别无选择,只能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