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磕头

    洛成玉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过分简陋的木桶,桶身还能看见边角缝里的褐色不明物。m.wenqishuku.cc

    用这个沐浴?洛成玉咽了咽口水。

    一刻钟后,洛成玉弱弱出声:“江蝉……”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江蝉,她又在心里默念一遍。

    其实,还挺好听的。

    “怎么了?”江蝉的声音透过门稳稳地传过来。

    “我还没洗,你先进来。”洛成玉想问问他拿来这个桶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江蝉推开门。

    “这桶是来干嘛的?”

    这一问让江蝉有些摸不到头脑,他并不觉得洛成玉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人,可这问题又是连五岁小孩都不会问出口的,但他还是回道:“给你沐浴用。”

    “什么?!这么脏怎么能用来沐浴呢?”洛成玉下意识惊叫。

    这十六年的人生里,除了遇见端王那个大克星之外,她从没吃过任何生活上的苦。每日沐浴都要用鲜花汁子调配香乳倒入玉池泉水中,旁边摆着几盘水果做天然的香料,八个人伺候她从沐浴到更衣才行。

    如今她不指望再过上这样奢靡的生活,也没想着享受什么,可是也不能用藏污纳垢的桶沐浴啊,岂不是越洗越脏。

    洛成玉咬住下唇,默不作声。

    空气静默下来。

    忽然,洛成玉后知后觉想到:这桶脏了,她自己不是就可以洗干净再用嘛。江蝉又不是她的奴仆……洛成玉心中暗道遭了,公主当了太久,下意识使唤人的习惯不容易改过来。

    果然,她一抬头就撞见江蝉探究的眼神,于是忙道:“没事没事,我自己清洗下就好了,你出去吧。”正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收回目光作势要去拿水,余光瞥见另一道身影也跟着动了,先一步提起了木桶。

    他提起来毫不费力,跟提溜小猫似的。让洛成玉不禁联想她昏倒之后是怎么被江蝉提溜过来的。

    江蝉目光在洛成玉身上停顿几分,心下起了疑惑:一个伺候人的宫女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动手,而是使唤人吗?

    “多谢你,江蝉。”洛成玉声音弱弱的,还带着点沙哑。

    他脚步一顿。

    第二次叫他的名字。

    其实江蝉没告诉洛成玉,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会叫他的名字,一个为给他续命而早亡,一个死在他剑下,如今又有了第三个。

    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在江蝉经脉里涌动,像是每月毒发前预兆。江蝉手慢慢抚摸上胸前,他心跳和常人不同,总是跳得很慢。乍一摸,像是个活死人,但细察下又有温度,也还会笑会哭,偶尔还会想站在日头底下,晒一晒太阳。

    “玉儿……”他脸上分明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声音却又轻又缓,只是没有人听到。

    ……

    中途江蝉又递了两桶热水进去,洛成玉才勉勉强强洗完澡,穿上江蝉带回来的一套简朴的衣服。

    还挺合身,就是布料太粗,把后脖颈磨出了一些红印子。

    出门的时候江蝉多看了她几眼,让洛成玉颇不自在。

    “我想出去一趟。”洛成玉自己不会辫发,只能绾了个别扭的、摇摇欲坠的发髻。

    江蝉正拿着一块洁白的棉布擦拭剑鞘,剑身横放在他双膝上,映着冷寒的雪色与日光,别样的凌厉。

    “嗯。”江蝉目光从她如瀑的发丝上移开,对她遮遮掩掩的行经并不做过多关心。

    洛成玉点点头,一路小跑到一片小山坡上。这里视野更开阔,只是远山重叠,并不能望见都城。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当洛成玉放下怀中的东西,将头磕在冰凉的白雪地上时,她好像才明白了短短几个字中深深哀愁。即使望不到生活了十六年的都城,她也可以想象。闭上眼,熙熙攘攘的街道、红墙琉璃瓦、高可擎天的望仙楼……都浮现在她眼前,还有父亲的头颅。

    “父皇……”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如水漫过闸门,汹涌十分。

    洛成玉用力扣了三次头,然后维持着姿势一直到日落时分。天边的残阳如血,大片大片的橘红云霞做吞日之势,白昼的热度消散,丝丝冷意从地面升起。

    洛成玉拿出火石点燃,接着拿出宝林留给她的匕首,对着耳边比了比,最终狠心削了一大把头发来。

    用手绢系好后,连同她默的一篇超度的经文一起烧了。

    “父皇,”火苗在寒风中烧不大,摇摇晃晃的倒映在洛成玉眼中,“女儿会好好活着。”

    说完,洛成玉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既已做了决定,就不要再停留在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最后望了一眼暮色下的苍凉山脉,转身往回走。

    待她走了百米之后,江蝉从山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