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分道扬镳

    洛成玉如雷劈一般顿住。www.zhhrzx.com

    告示?还是缉拿她的?!

    “你知道我是……”洛成玉小心翼翼地抬眼,想打量走在她前方,脚步匆匆的江蝉。

    月光霜华冷,寒气弥漫成雾。

    洛成玉拢了拢身上并不算厚实的冬衣,身体忍不住发抖,又冷又害怕。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又陷入一场危机。

    “玉溪公主。”江蝉头也不回,声线冷淡。

    果然。

    洛成玉心乱如麻,素手不停绞着包裹。

    江蝉忽地转过身,黑白分明的眸子盯住洛成玉,“待到天亮,你就往南去吧。”江蝉身上异香未散尽,冷冽的香气好像一团淬了雪的香灰,没了香炉的束缚,飘扬在天地间。

    洛成玉抽了抽鼻子,“那你呢?”她想了想,还是把那句‘我们不一起走吗’咽了下去。现在她身份暴露,跟在只有几面之缘的江蝉身边也许更危险。尽管洛成玉一听到自己天亮之后就要一个人离开,心底就涌出一股莫名的迷茫。

    曾经的天潢贵胄,如今竟舍不得和一个半路认识的亡命剑客分开了。

    洛成玉暗骂自己是失了心智,下意识把江蝉当成水中浮木,不想撒手。可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为了安稳享乐而把自己推入火坑,何况是素昧平生的江蝉呢。

    洛成玉低下头,不再和江蝉对视。

    于是乎,那双明媚的琥珀般夺目的眼睛忽而消失在江蝉视线了,江蝉不禁失神片刻。

    也仅有片刻。

    江蝉转过身,迈开步子,“我自有我的去处。”从今往后,他的执念不过是解毒修炼,完成连他师父都没达成的执念——天下第一的剑客。并无其他,更不可能再和一位亡国的公主产生其他纠葛。

    夜里,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一道平稳,一道踌躇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还有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

    其他人可能听不到,但是江蝉耳力过人,还是听去到了这浅浅的抽泣呜咽,被压抑在喉咙里,拼尽全力不想被人听到。

    江蝉放慢了些脚步。

    他从小无父无母,师父和师娘代替了父母的位置。师父是个老古怪,在他五岁入门逐月剑法之前甚至不允许他喊他师父,因为怕他练不成有辱师门。后来他练成了,比师门历代弟子都更快更强,但这又刺痛了师父的内心。平常人提起师父和弟子,第一时间总是想到诸如恩情慈爱一类的话,可是少有人能察觉到二者之间隐约的情绪——诸如嫉妒。

    师父将他的命运之痛加之于江蝉身上,这道奇毒便是命运对江蝉的诅咒。

    他咬着牙不肯出一点声音。即使身体好像毒虫撕咬,浑身的衣服都被自己扯烂了,师父让他想哭就哭吧,可他一滴泪也不肯流。但当师娘闯进来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喉咙里压抑不住的情绪开始流淌。

    像是小兽一般。

    师娘唱着小调哄疼痛难忍的他入睡,他费力地睁开被泪水和汗水糊住的眉眼,紧盯着师娘的眼睛。

    下一瞬,师娘用手蒙住了他的双眼。

    “对不起。”师娘的声音一如往常轻柔坚定,“我替他来赎罪。”

    一滴泪滑落。

    洛成玉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

    “我好饿。”洛成玉出声。她已经接受了即将和江蝉桥归桥路归路的现实,重新收拾好精神。

    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小镇上。卖馄饨的小摊贩已将水烧开,拿了饱满的馄饨往锅里下,清香四溢。支起的简陋小棚下坐了三三两两的贩夫走卒等着吃馄饨。

    “怎么说你也是救过我的人,我请你吃馄饨吧。”洛成玉没看江蝉的表情,自顾自走到小摊贩前。

    从江蝉那天当她首饰买药的经历看,他应该没什么钱。要不然也不会带她上路。

    洛成玉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小贩的锅台灶碗,不见什么明显的脏污才道:“两碗馄饨,在这吃。”尽管带着面纱,洛成玉还是尽量低着头,不让小贩注意到她的脸。

    “大碗小碗?”未出阁的姑娘带面纱是常事,小贩并未觉出不妥。

    “大碗。”洛成玉十分豪气,从怀里掏出碎银。

    “呦,姑娘,这只需要十个铜板。”小贩笑笑,“碎银怕是不太好找。”

    洛成玉这才从包裹里翻了半天,掏出铜板来。

    动作间,里面的金银器物被翻动,让小贩瞧见愣了神,眼里不禁露出贪婪之色,下一秒开始扫视洛成玉这个人。

    “店家。”忽然,有人捏住他的肩膀朗声道:“下江南走水路的客船可是在南边十里的鱼头岸?”江蝉目光沉静,长剑稳如山地提在手间。

    那小贩肩膀一痛,霎时浑身跟被按住命门一般,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