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几棵乔木参天,零星几片叶子孤零零分挂在枝丫上,偶尔寒风经过,便又拂去几片。
季婉仪默默记着路,她自小那迷路的本事,是个顶个得好。近日得寻机会单独找凌霄,今儿先探探她口风。
上了阶梯,两人自长廊一路行去,这才到西厢房前。
翠儿抬手叩了叩门,“凌姑娘。”
没人应。
“小姐,凌姑娘许是有事出去了,没在房里。”她转头看着季婉仪。
“墨公子和表哥他们住的地方离这儿远么?”季婉仪说着,透过窗棂瞅了瞅这黑灯瞎火的房间。
“墨公子住在前面,表少爷就住在墨公子房间后面院里。”翠儿微微侧身自旁侧一指。
季婉仪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却见自凌霄住处,仅间隔了一间。
“那便先去看看墨公子吧。”
她说着将斗篷里鹅黄色长裙轻提起,一瘸一拐的朝着那道门走去。
翠儿忙跟上去虚扶着她,不过几步路便到了。
雕花窗棂有昏黄的烛光渗出,门虚掩着隙了条缝。季婉仪将裙摆放下,整理了衣襟,抬手轻叩房门。
“谁?”门里轻飘飘透来一道肃寒声音。
“是我,季霜。”
说罢,她便回头看向翠儿,低声道:“药膏。”
翠儿忙将提篮递了过来,静默立在她旁侧轻扶着。
“吱呀”一声,那雕花木门缓缓开了,显出一道身影。
身着黑衣铭文服的墨轩面色淡淡。抬眼看向身前,眼中划过一丝疑色,转瞬即逝,缓缓垂下瞳眸。
“季姑娘,何事?”
季婉仪定眼瞧去。他素白一张脸,将那琼骨玉树之风,撩起一丝病弱感。而眉宇间的肃杀之气却又将这微弱气息,强压了去。
算了,这「生得俊俏的小心眼面瘫」就这副模样,姐姐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看着精神头还行,想来该是瞧了大夫,那伤势应不算太重。
她低头自提篮里取出药膏,道:“伸手。”
墨轩淡淡看了她一眼,道:“何事。”却不伸手。
小小年纪,没事装什么深沉。
季婉仪见他半晌没有动作,手一扬,拉过墨轩轻垂的手。
将药膏交给他,便转身将提篮递给翠儿。一瘸一拐,扬长而去。
墨轩看着手中多出来的药膏。略带她掌心的余温,掌心还残留着那指尖划过时,若有似无的酥麻感。
寒潮湿露中还凝滞着她走过时,淡淡浮起的 铃兰幽香。如那幽暗甬道中一般,指尖轻柔的触碰犹在肩头。
恍惚间,他如立于幽潭之沿。
清风徐起,携来那铃兰幽香,幽潭漾起层层波纹。那心也跟着那被那风吹皱,吹起层层涟漪。
他呼吸一窒,反身退至房中,“嘭”一声,那雕花木门合上。
坐在桌案上,看向掌中的黑瓷罐,那罐像是会灼人般。手一颤,瓷罐便脱了桎梏,“喀哒”一声,落在木案上。
幽灯中,那瓷罐绕着桌案轱辘一转,又转回搁在桌案上指节分明的手背。来回轻撞两记,停了下来。
愣了半晌,他漠然将药膏拿起,放至衣襟内,起身跨步走出房门。立于衖廊间,皱眉看向远处一瘸一拐那一抹翩影儿。
季婉仪被着翠儿搀扶着,跛着足,颠簸地跨过门槛。人还未到,便听见远远传来季忠沉长的笑声。
刚自拐角出过来,看见不远处房门外侧,立着一道身影。身着桃粉色斗篷,只手抱着碧玉瑶琴的凌霄。
“凌姑娘,原来你在这儿。”季婉仪说着正要上前,手刚放进提篮里,抬眸看去。
季婉仪话音儿刚落,凌霄身影似是一怔,缓缓转过身来。
她微蹙着秀眉,一双盈盛着泪的杏眸,睫羽上剔透的珠露,将落未落。
好一个我见犹怜,难怪墨轩楚长枫这都这般护着,我是男人,我也护!
凌霄移开视线,低低应了声,抱着瑶琴自她身侧快步离去。
粉色的裙摆随着她步履轻曳着,像是初绽的玉棠花,盈薄的花瓣一记记抚着她足畔。
季婉仪手里拎着药膏,扭头欲唤住她。抬眸瞧去,却撞进一双冰窖似的眸中。
随即,她声音便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
凌霄垂头与不知几时跟来的墨轩,撞了个满怀。
墨轩虚扶了把凌霄,放了手,口唇张合似是说了几句。他又看了过来,递来的眼神略有一丝复杂。
季婉仪瞪了他一眼。
哎嘿,这小眼神。这般心疼师姐呢,这事儿跟我又没关系,看我干嘛!我还巴不得他倆在一起呢,难道……这小心眼面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