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血书

何,她将帘子渐渐放下,收回视线,落到坐在对面那人的脸上。

    才发现,他竟一直在看着她。

    他的眉眼深邃,不怒自危,像是天生便带着戾气一般,可其中闪着光亮的晶莹,是她读不懂的情愫。

    他在透过她,看向她吗?

    于是她问:“她是个怎样的人?”

    沉寂了太久的车内,突然有了生气,谢渊眉角微动。

    似乎是诧异听到她这样问,语气中有些疑惑,“她?”

    “卿卿,苏淮卿。”

    她听他这样喊她。

    谢渊抬手想要帮她将耳边的碎发撩拨至耳后,却被她躲开,收了手,气笑:“苏淮卿,做戏不必这般,虽两年未见,可我也不至认不出你。”

    苏湄不信,看着他,“你如何认得出?世间偌大,相像之人虽少有,却也并非没有,或许,我不过是像她罢了。”

    “你曾命我将你的喜恶、音容、气息和举止仪态都牢牢记住,便是怕有一日有心之人扮了相似的容貌来替代你时,我能认得出,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谢渊看着她,双手攥成拳,搁置在腿上,似是在压抑什么,可他眼中早已溢出的汹涌眷恋,是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她抬了抬眼,冷声:“喜恶?那我问你,我喜欢什么又厌恶什么?”

    谢渊凑近些,扬起唇角,饶有兴致应着:“你从前便愿这般拷问我。”

    “喜甜畏苦,偏又身子弱,容易生病,每每喝药时都要备上一碟蜜饯,哄上半日才肯喝下半碗,贪凉,胃却不好,饭菜又不喜热来热去,便要待你将要回府时,才吩咐后厨备下饭菜,睡前定要沐浴,否则睡不好,晨起会有小脾气,要耐心一遍遍哄才可以,喜欢......”

    “好了”,苏湄见他侃侃而谈,作势要将一切所知通通说出才好,便开口打断,“不必再说了。”

    谢渊挑眉,听话不再说下去,反是同她问道:“那我说的,可对?”

    “不对。”

    苏湄阖上眼,不去看他错愕的神情,“我没那么娇气,你说的,我未有。”

    “你......”

                                                    谢渊见她冷着脸,没有什么表情,再听她将从前的小脾气说成娇气,一时喉中似有什么哽住,想要反驳,却又被另一种浓重的情愫压过。

    是心疼。

    这两年,他不知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从前生在世家贵族,长在皇宫养来的骄纵性子,竟已瞧不见。

    方才情绪上头,未有好好再去感受她如今的模样。

    现下再看,确是同从前柔和平静许多。

    两年时间,竟当真能改变一个人。

    又听她说道:“我累了,我想睡一会。”

    谢渊便也不再多问什么,见她抱着臂,缩在角落,尽是对他的警惕,他叹口气,默默挨到她身边,动作轻缓将她的头扶到自己的肩上,见她蹙眉一副排斥的模样,同她解释:“还要走很久,路上颠簸,有些倚靠,总是好受些的。”

    闻言,苏湄没有应声,但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待到听她鼻息渐稳,抱起的手臂也渐渐松弛下来,谢渊知她已是睡熟。

    于是他慢慢将身子移开,用手扶住她的侧脸,起身将她微微抱起后,放平在椅上,随后坐下,让她的头能够垫在自己的腿上,再拿过一旁的披肩,尽量平稳着动作,给她盖到身上。

    许久未有这样真切的看过她了。

    谢渊情不自禁抚上她的眉眼、轮廓,却又不敢停留太久,生怕将她惊醒,现下的平和气氛又会被打破。

    他躬身吻在她额头,动作轻柔,似在呵护世间至宝。

    ——

    裴玉不知自己看到苏湄家中一片血泊,院中地上躺着数具尸体之后,是如何闯进几间小小茅屋中四处寻找那抹熟悉身影的。

    只知道他如何也找不见,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却怎样也于事无补。

    在拐角等着的迎亲队伍,等了好久,仍不见新郎官抱着新妇过来。

    起初以为是那对老夫妇不舍女儿离开,在叮嘱关心,拖些时隙,能同她再多相处些时候。

    却听到一声凄厉的喊声。

    喊着:“卿卿——”

    众人忙赶去,见裴玉直身跪在院中血泊里,周身尽是尸体。

    新娘,出事了。

    政合二年,九月二十七,昏礼当日,他的苏湄没了踪影。

    那日下了一场大雨,裴玉一身喜服,坐在苏湄的屋中,看着窗外渐起的雨势,眼中失了神。

    雨中茅屋,敝窗敞开着,挡不住袭来的雨,雨水冲刷着院中地上血迹,尸体已被衙门搬走。

    天之骄子,观雨泣声,如乌云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