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诏(一)

是东家小姐,自是多有照拂,久而久之,沈逸明不来,他们也就摸清楚了他的心思,开始对她薄待起来,一日吃不饱饭都是常有的事。

    “这次回来,我必要宋舒韫付出代价。”

    沈诗菀漂亮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冬凌和和春熙,是她从府里带出来的丫头。当年的事,说得好听是将她送到乡下养病,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把她赶出去,毕竟这么小的孩子,能不能养大还是个问题。

    更何况,还有人想要她死。

    春熙若不是为了保护她,也不会……

    沈诗菀垂眸看向手中的香囊,手指渐渐攥紧。

    “阿凌,把书收起来吧。”她定了定心神。

    “哎,好。”冬凌急忙将书案上翻开的几本典籍收起,小心翼翼放进行李里。

    她天资聪颖,跟在宋舒韫身边的时候就爱看些诗词歌赋,北襄民风开放,自没有女子不能读书的道理,后来去了乡下,庄子里的下人奉了宋舒韫的命令不给她书看,她只能偷偷把书藏起来,好在旁边的农家看她可怜,不仅经常偷偷塞给她馒头吃,还四处给她借书。

    若是让宋舒韫看见,不知又会闹出怎样的风波。

    马车碾过厚厚的积雪,在一间客栈前停下。

    “大小姐。”

    即使知道她看不见,车夫还是恭恭敬敬的对马车行了个礼,“夫人怕对您招待不周,特地挑在明日吉时迎您入府,今日先委屈您在这客栈将就一晚。”

    沈诗菀的声音声音淡淡的,却莫名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入了南诏不回府,这就是府里的规矩吗?”

    车夫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没想到一个在外养着空有名头的大小姐竟会出声反驳他。

    “哪有,您说的哪里的话,老爷夫人都是关心您,怕准备的不周到,这才定下的日子。”

    他躬着身子,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话音落下,车内迟迟没有反应,耐心被一点点消磨,他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就见到眼前的帘子被一只手挑开。

    沈诗菀拢了拢厚厚                                                的斗篷,由冬凌扶着,缓缓从车上下来。

    “起来吧,带路。”

    “是。”车夫吞了吞口水,忙不迭直起身子,走到沈诗菀身边。

    刚见面时,看到大小姐的模样,他几乎不敢认。

    极少人知道,沈府还有个大小姐,就算是他,也是在被派了命令后才知道的。

    府里的旧人说,大小姐小时候长得极为可爱,聪明伶俐,下人们都很喜欢她,只可惜被送去乡下,那地方他见过,条件艰苦的很,大户人家的小姐,即使身子骨再强健,也少不了被一顿挫磨。

    可大小姐不一样,如今渐渐长开,眉眼间尽是清冷,言语行止间还透着高贵。

    若不是老爷的信物,他根本不相信面前的人是大小姐。

    沈诗菀随着他上楼,到二楼的一件厢房前。

    房内烧着暖洋洋的炭火,金丝镂边香炉里燃着安息香,正溢出缕缕白烟。

    “大小姐,这是夫人特意为您布置的,您早点休息。”

    不得不说,宋舒韫真是大手笔,办事根本叫人挑不出来错处。照如今的市价,光安息香几乎就要五两一斤,更别说是红萝炭和金丝镂边香炉了。

    “小姐。”冬凌将门轻轻带上,“大夫人这是……”

    屋内只剩她们两人,炭火噼里啪啦响着,暖气让人有些昏昏沉沉,窗牖开了一条细细的缝,细碎的火星扬到半空,很快又消失不见。

    “不让我入府,是在点我呢。”沈诗菀抚了抚指甲上的兰蔻,“她在告诉我,即使回来了又怎么样,整个沈府还是她做主,唯有她点头,我才能入得了府。”

    “那明日入府可是难办了。”

    冬凌是真心心疼她家小姐,原本是千金之躯,本该在府内安安稳稳长大,却骤然遭此变故,如今连看本书都要偷偷摸摸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诗菀提起繁复的裙裾,轻轻靠到软榻上,“她若不是需要我,也不会被迫把我接回来。”

    的确,原本将沈诗菀送出去的时候,沈逸明答应的好好的,到了及笄便把她接回来,可如今早已过了两三年,却迟迟没有动静。

    “您说的对,是奴婢多虑了。”冬凌强压下心口的酸涩,强撑起一个笑容,“小姐,早点休息吧,天色不早了,奴婢为您卸钗。”

    沈诗菀背对着她,任由她摆弄着发钗,书桌上的铜镜隐隐泛着光,照出少女的神色来,原本清亮的眼睛红红的,一看便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心下一阵酸楚,轻轻拍了拍身后人的手。

    “阿凌,不用担心我。”

    天色渐渐暗下去,原本已经变小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又下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