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黄粱原一梦

后患呢?”

    “为什么不呢?”

    沈昀疑惑于自己为什么会犹豫不决。

    俄顷,车马停住,他不再多思,下定决心拿起案上的一件物什,抬步走了下去。

    ……

    陆家

    五年前的大水几乎将房屋翻了个底朝天,只有几根粗木堪堪撑住,几代人积累下来的一点微薄家底全都顺着大水飘走了,房子要重新盖,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两子入学、女儿出嫁,蒋少保解了一时之危,却解不了一世之危。

    粗木阴湿,生了些霉菌,陆故绕过它,进了一间简易的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只是放了几本泛黄卷边手抄本的起居室,青色的帘子在最宽裕的时候买下,如今却旧的褪色,屋中昏暗,映的它跟生霉发黑的木头成了一个颜色。

    陆新接过弟弟手中同样发黑的汤药,闭着眼一口闷了下去,或许是药苦,吐出来的话也苦极了:“杨家还是不肯放了阿姐?”

    “只肯给休书,还要让阿姐认了污名。我们家给一百两银子,他们才肯和离。”陆故将药碗收好,准备待会去给母亲煎药。

    五年前                                                ,陆兰被拐,虽然被沈家体面地送了回来,但等到要结亲时,乡里谣言四起,所幸杨家不曾悔婚。

    当时只觉是好事,但谁知那姓杨近几年本性暴露竟殴打妻子,杨家宗族势大,亲亲相隐,为了掩盖丑事,逼迫陆兰自尽,陆兰不从,暗中使人送信给陆家。

    陆新上门却被打断了腿撵了出去,因为救治不及时,当夜便发起了高烧,现在仍是缠绵病榻。

    陆新挣扎着坐了起来,让陆故从床底下取了箱笼,白着脸一边咳一边说:“我实在是个庸才,两次县试未过,耗尽家财,杨家这才有胆逼迫阿姐。你去,把书都卖了,我再修书一封…向好友借些钱来,去找老师压着杨家,先让阿姐回来再说…”

    陆故打开箱笼,七八本书摆的整整齐齐,占了一半地方,另外一半放着一帘幕篱,和一件淡蓝披风,针脚细密,料子极好,暗绣了一个沈字。

    陆新指着那件披风,艰涩说:“按理汝宁沈氏所赠,不该卖了,但如今顾不得这些了,你去当铺把这些都当了,留下娘的药钱,其他的你拿着,能填饱杨家的胃口也就罢了,不能你就拿去疏通人脉,去给杨家施压,就算是休书,也不能让他们污了阿姐名声!”

    陆新看着陆故,咬着牙想,当初先让弟弟读书是不是会不一样,是不是能拿个童生回来,毕竟陆故才上了两年书,就有先生赞不绝口。他盯着箱笼里的书,陷入魔怔。

    啪嗒一声,木箱被合上,陆新抬头看去,少年面无表情,眼若点漆,只取了披风和幕篱,盯着他说:“你的病也要治,这两个换药钱。”

    陆新急了,艰难撑起身来“我能熬过去,你先去救阿姐。”

    陆故扯了扯嘴,又把陆新按下去“哥,你别急,马上阿姐就能回来了。”

    陆新质疑:“杨家不见兔子不撒鹰,不会突然发善心,你做了什么?”他盯着这个近几天性情大变的弟弟,不可抑制的恐慌又冒了出来。

    陆故低着头,只留给陆新一个黑黝黝的发旋,含糊说:“我遇到了一个贵人,这些都是小事,你安心养病就是。”

    陆故抱着披风,转身就走。

    陆新咬牙,看着他背影喊:“你最好是!不许去赌!”又想起弟弟越发昳丽的面容,低吼告诫他“也不许去卖…”

    陆故一僵,只觉得重获新生以来对兄长的印象,不断被推翻,脸上一下涨红,气势汹汹跑了出去。

    陆母得的是风寒之症,拖的越久越不好,今日济世堂换了一位大夫,重新开了药,药效极好,但陆家承担不起。

    陆故捏着药碗,指节青白,只恨自己回来的太晚,上一世孤身一人登高位,结果被兔死狗烹。这一世他一定要让母亲姐姐和兄长…还有婉娘,富贵无虞,风风光光。

    他狭长的丹凤眼轻轻眯起,嘴角微勾,“就先从那个傻子开始吧!”

    利用一个必死之人,陆故毫无愧疚,唇齿间研磨出一个名字,意味深长——“定远侯世子,沈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