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力托举。若兄长怜我,略施援手…想来其中困阻,迎刃而解。”
这是所求。
“小弟一身无用,唯有一点学识、三两拙计,若得兄长看中,当粉身碎骨,竭力报之。”
这是利诱。
沈昀不意此人身段柔软,毫无原文中的刚硬风骨,心下又是失望,又是警惕。
无所惧者,无可用。
他看着陆故垂眼诺诺之态,下定决心再试他一试,鸦羽眼睫遮住眸中精光,
“科举路险,陆兄不似前世孑然一身,令堂经年操劳,令兄娶妻之龄,令姊…遇人不淑,后路坎坷。如何经得住十年科考之苦?”
“陆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只是眼前既有坦途,又何必再行崎岖小路呢?累人累己,岂不可惜!”
沈昀自认言词得体。灭门之仇,焉能了之,陆故既想借侯府便利,又不愿入侯府门下。只认资助之恩,来日功成名就,怕不是又扔下一枚鱼饵,那时引来的就不是小鱼小虾了,恐怕是择人而噬的恶鱼。
今日的杨家,在陆故的眼里怕不就是来日的定远侯府。
但陆故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话还没有听完,一双眼就直勾勾的盯着容周看了两眼,又转到沈昀身上,脸上颜色变来变去,煞是好看。
沈昀被盯的一阵鸡皮疙瘩,他认得出来,这是被逼至绝境时的神情。他前世见的不少,只是人具有多样性,求饶的反应各不相同,他努力思索着陆故这眼神跟哪位刀下亡魂相类,但偏偏脑袋跟打了结似的。
……< /p>
哐当一声。
佳肴落地,摔了个稀碎。
沈昀惊怒起身,不敢相信有人竟然在他面前砸桌子,
而陆故比他更怒,嗓子都劈了岔:“我以诚待人,你却如此辱我,当年我放过你家稚子女眷,留沈家一条血脉,你浑浑噩噩尚且还知鞠躬道谢。如今形势反转,你竟…竟有狎昵之心……”
沈昀可算是听明白了,怒极反笑,“陆子由,你欺人太甚。我先前念你无辜,五年前救你兄弟一次。路上遇劫,虽知主谋但未曾告发,又留你一命,名声未损可行科举。你却心思龌龊,实在是白费我一番心思!”
沈昀思及陆故看容周那一眼,扯来酒壶,满灌一碗交给容周,盯着陆故冷声喝道:“容周,还不泼他一脸,陆大人这是想酒喝了,闻着味就醉了,简直满口污言秽语!”
言罢,摔门而去。
容周看着两人不欢而散,虽然不太懂为什么,但还是照沈昀说的做了。他使了个巧劲,满杯的酒听话地团作一团,灵巧一跃扑了陆故满脸。
陆故:“……”
嘭——一声,门被关上。
陆故一抹脸上酒香,颓然坐了下来。
这狡猾的狐狸,支着耳朵听脚步声渐行渐远。面上仍是不忿之色,手却不停夹菜,雨露均沾混了个肚饱。
想到沈昀临走前的模样,他就跟偷腥的猫似的笑了起来,“你小子,神思清明才几年,也敢以势压我,嚼骨头不吐渣啊,嗯,真狠,真狠啊…”
沈昀上了一桌子好菜,偏偏先聊了起来。陆故又夹一箸,烤鸭凝上一层白油,他不由心灰意懒,泄气一般放下手来。
“可惜!可惜!冷饭残羹!”
陆故拿起方才的酒壶,正儿八经给自己满斟了一杯酒,想了想,又倒出许多,只留了一个杯底,珍惜般嘬了一口。
不解瘾。
陆故皱眉,倒扣酒杯抖了抖,一滴不剩。
他盯着看一会,又伸手去够酒壶,淅淅沥沥满饮一壶。
酒,实乃好酒。
不知是酒醉还是人自醉,陆故拍桌,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他举着空杯,满斟一杯月色,眼神迷蒙,
“婉娘,婉娘啊!没了你,这人欺我无权、无势、无财啊!”
月色怜他,光影交织,依稀可见一副美人面,此时正捏帕哀哀地看着他。
陆故醉倒,伏在桌上,痴痴笑了起来,“婉娘,婉娘,你且安心!这路太长、太险。我这辈子…不走了!”
无人答他,美人面越发哀戚。
陆故急急往前趁去,虚虚抓住一缕月光,眉眼下垂,又是自责又是讨好:“好好好,你莫要与我犟气。我听你的,都听你的,咱们不去投七皇子了,就去寻一府县,外任便好,外任便好!”
陆故期盼地看着她,眼中泪光闪闪。
忽而月光一转,他也愣愣转过头去,美人翩然离去,陆故眼角泛红,泪终于滚落下来,踉跄往前几步,声音凄然:“你莫弃我、莫要弃我啊!”
……
尾声不散,美人不肯回他。
陆故心下大恸,终于醉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