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撞人小腿上,然后引来一阵小声。
哦……原来是遇上熟人开始东家长西家短了啊,盛衿甜甜地问了好,然后躲在大人的后面,是不是露出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的,像是一个小机灵鬼。
盛衿第一次见到唢呐,是在一个小孩的周岁宴上,按她们这边的习俗,小孩周岁的时候都会办一场宴会,家里要备上花生瓜子豆子和喜糖,这些小食掺在一起,路过的人都得被抓一把进兜里,俗话说沾沾喜气。
那小孩家是祖传的唢呐手艺人,因此在抓周的时候,周边围着代表音乐的东西,放的就是唢呐。
照那小孩爷爷说的,要么就不走音乐这条路,要走这条路,他定死了就得是唢呐,毕竟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手艺,没人想断了传承。
周岁宴上,那小孩真抓了唢呐,那家的爷爷乐开了花,一片叫好声里,盛衿听见角落里几个男人的碎嘴。
“一个女娃儿,迟早是要嫁出去的,瞧他们高兴的那样儿,跟中了彩票似的。”
“说的在理,这姑娘家家的,那练唢呐可苦着呢,那小孙女能受得了嘛。”
“要我说,这女娃就学不得,她们啊……那气儿不顺,不成不成。”
“确实,那老张家的闺女,学了一年没什么成效,转头就跑城里打工去了,一年也就过年回一次家,指不定哪天咱村子留不住她咯~” “男娃子就不同,男娃能吃苦,有毅力,这天赋就在那摆着呢,做什么硬要女娃学,真是糟蹋了。”
小小的盛衿听着这些话还有些懵懵懂懂,但她本能地觉得这些应该不是什么很好听的话,为什么在大家都说好话的时候,他们偏偏要背后说人坏话呢?
带着疑问,盛衿回家就问了:“爷爷,唢呐是什么,女孩子是不能学唢呐的吗?”
爷爷愣了愣,问:“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几个叔叔偷偷在背后说的,我路过偷听到的啦!”
“他们在放狗屁,女孩子怎么不能学?咱们女娃顶天立地,学得比他们男娃好一万倍!一些净会嚼舌根的碎嘴子,这不是存心想教坏小孩子嘛!”
“那他们为什么都这么说?”
爷爷哑火了,他该如何跟幼小的孙女解释男女性别差异下,女性天然处于两性关系中劣势一方?这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因为他们没见过女孩子吹唢呐,小阿衿啊,你要知道,人是无法想象自己认知以外的事情的。”奶奶摸着盛衿的头,笑眯眯地说。
盛衿的眼睛亮了,“所以,是他们没有见识,对吧?”
“对,就是他们没见识,比我们家的小孩还不如。”
“哼!他们说女孩子不能学唢呐,我偏要学!我不仅要学,还要学得比谁都好!”盛衿窝在奶奶的怀里,一边用脑袋蹭奶奶的肩,一边发下宏愿。
“哈哈哈,你连唢呐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说要学了啊,可别是三分钟热度,明天早上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话了。”爷爷嘲笑盛衿,这个时候的他只以为孙女只是赌气说说。
后来,当看见盛衿被唢呐师傅拎回来的时候,爷爷才终于知道孙女不是在开玩笑。
“老盛啊,你这个孙女可有意思了,拿着一张绿色票票就跑来了,来就来,还一边跑一边大喊——我要偷师!”
“哈哈哈哈哈哈,谁家偷师不是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她喊得十里八乡都知道她要偷师了。”
盛爷爷有些哭笑不得:“她连唢呐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呢,这就一步登天要拜师学艺了?”
“嘿,你孙女可懂了呢,说去人家家里吹唢呐能拿红包,逗得人直笑,这娃儿可有自己的主意了呢,是个聪明的,你要是同意,我倒是挺想收这个徒弟的。”
盛爷爷:“滚,我自己教,还用得着你?”
“啧,就知道你舍不得放手,这不是给你送回来了嘛,要真想抢,我早就让人先磕头了。”
盛爷爷:“……”
听你这话说的,好像还真考虑过这么做的可行性……
后来,爷爷专门给盛衿量身制作了一个小唢呐,而他封在红木箱子里的唢呐也终于见了天光,一只只唢呐里满是岁月的刻痕,爷爷看着它们,宛如看见了久别重逢的老友,竟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他到底是没哭,因为盛衿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她小小一个地扒着箱子,一脸地开心。
看着这小孩开心的小脸,爷爷也就不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