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影在谢玄幸眼前跃动,他的凤眸就像朝天宫的暗夜一般,幽如寒潭,异常安静。
十万火急命他结束针疗回宫又如何,难道陛下会因此召见他吗?
翌日清晨,看见一件件箱笼被下人搬上马车,当真要和朝天宫告别了,谢从霁顶着一双肿起来的眼泡哭诉道:
“皇兄,女人好坏,她的心是铁石铸成的吗?我哪点不好?身份高贵,芝兰玉树,出手大方,后宅妾室全都如同姐妹般相亲相爱……那么多满心满眼都是我的美人,为什么我偏偏中意她呢?”
谢玄幸被扎针时没体会到疼痛,眼下谢从霁滔滔不绝的控诉灌入耳中,他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忍无可忍打断道:
“能不能有点出息,一个女人罢了,要死要活的像什么话?”
谢从霁更委屈了,“皇兄,这两年来你只会呵斥我,你根本不懂我!”
说罢,咻的一下就朝山下跑去,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世子又开始冲动行事,子规感受到自家殿下的担忧和无奈,拱手道:“属下去追世子殿下。”
每回谢玄幸来到朝天宫都是轻装简行,子规追下山后,他身边便没了随从,于是信步走上鹅卵石小道,朝山下暂置良驹的马厩而去。
才刚走近太清宫附近的柳林,忽然听见一道尖酸的、令人皱眉的恶毒讥讽。
“你昨天不是因为攀上了成王世子而傲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怎么今日世子就动身离开,且没有把你带走,也没来知会你一声呢?”柳稚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句句穿耳而过,这点嘴上挖苦,完全伤不了沈清灵,也根本不想搭理。
但她既然提及昨日,昨日林杳儿被欺凌得惶恐流涕的情景浮现脑海,沈清灵冷嗤一声,流畅地反唇相讥:
“你说我傲是因为攀上成王世子?错了,我傲是因为从未把你放在眼里。如今则愿道长偏宠于我,成王世子心 悦于我,只需我点个头,他就即刻迎我入府,可惜我不愿意。而你呢?连被柳姨娘收养膝下都是使尽浑身解数才求来的,你想倚仗侯府的门楣谋划婚姻,可是腆着脸参加了那么多宴席,有哪个勋贵男儿理会过你吗?”
柳稚从不知晓沈清灵何时竟对自己了如指掌,她气得直哆嗦,“放屁!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或许我卑如蝼蚁,但你呢?”沈清灵字字摧心,“你连蝼蚁都不如。”
柳稚肺都要气炸了,“你这样歹毒,大家终有一日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沈清灵不咸不淡道:“那又如何?总好过根本就无人在意你。”
柳稚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恰在这时,一道清疏的声线由远及近,高大俊朗的男子缓缓现身。
“真是精彩。”他说。
“太子殿下!”柳稚仿佛见到了救星,莹莹含泪的双眼乞求地看着他,无声哀求他为自己做主。
然而谢玄幸一个眼风都没有分给她,定定凝视别过头的沈清灵,“虽然沈姑娘不愿赴孤的私宴,但眼下有一件事,孤不得不同你说。”
什么?!沈清灵曾拒绝了太子的私宴邀约,柳稚心凉得透底,可恨!可恨!她凭什么有此机缘?!
谢玄幸都当面开口了,沈清灵再难以拒绝,她迈着见阎王的步伐跟过去,始终垂着脑袋,甚至没注意他何时停下脚步,差点就撞在了他身上。
还好她反应迅速,一连退后三步,警惕道:“不知太子殿下有何贵干?”
谢玄幸思绪纷纷,她是他头一个看不明白的女子,分明不是胆怯的性格,他也从未说过什么重话,为何从第一面见到他,就好似见到可怕至极的洪水猛兽?
眼下也是一样,一退退三步,难道他会生吞了她?
罢了,可能天生相克,日后不再召见她便是。
“孤听你说,只需你点个头,成王世子便即刻迎你入府?”
沈清灵抿了抿唇,“成王世子并未这般承诺,是民女夸大其词。”
“何必惺惺作态,你很清楚,从霁钟情于你。”
沈清灵不接话,一时之间只有晨风拂动柳叶的窸窣声。
谢玄幸很纳闷,刚才她还能说会道都快把别人惹哭了,结果现在又变成哑巴。
“你有设计曹修媛母女搬离三仙阁的前科,其实孤并不看好从霁纳了你,但他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从霁虽桀骜,但绝不亏欠后宅女眷。你在宣平侯府的处境欠佳,不如多考虑几日,以免往后追悔莫及。”
一番说辞听得沈清灵心里直窝火,止不住心底沸腾的恼怒,猛地抬头用目光刺向他,还击的语气也变得毫不客气。
“太子殿下,成王世子是您的堂弟,您偏心他,但我没有自己的意志吗?为何要受你们摆布?您说了那么多,看似为民女考虑,但实际呢?您会劝说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