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错觉

    前世,沈清灵唯一一次喝到凌氏亲手做的红豆羹,是在她第一次走进金乌堂,即将被告知要给沈千蔻当替身之时。m.dermstem.cc

    自己对红豆过敏一事沈清灵早已知晓,然而凌氏眼角眉梢都盛满笑意,唤她名字的温存也是她从未听过的……

    沈清灵觉得金乌堂一定放了迷烟,否则她怎会这般晕晕乎乎,心跳砰通犹如春雷响动,脑子都没办法运转了。

    更别提就坐两侧的沈暨和沈千蔻也用灼灼的笑眼凝视她,就好像……她对他们而言是个很重要的人一样。

    那时的沈清灵受宠若惊,一边吞咽红豆羹,一边咧着嘴角回应他们的示好,恨不得让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即便红豆会让她呕吐瘙痒起红疹。

    而今,红豆羹还是那碗红豆羹,她却不是当初那个她了。

    凌氏乍然听见沈清灵说她对红豆过敏,这碗亲手熬制的羹膳也变得弄巧成拙,面上着实无光,只能讪笑道:

    “瞧你说的,阿娘怎会不知自己女儿过敏的事呢?无非一时忙糊涂罢了。明日,明日阿娘再做其它吃食送来。”

    沈清灵并未拒绝,也没有接受,抄书的笔划平稳得仿佛根本不在意凌氏的解释,下逐客令道:“快到我打坐修道的时辰了,娘亲请回吧。”

    “好、好,阿娘不打扰你,阿娘明日再来。”

    檀木食盒原封不动地提走,凌氏离去的背影走走停停,不时回头观察沈清灵,却见她自始至终未曾投来目光,半点起身相送的迹象都没有。

    凌氏不免皱眉,如此凉薄,如此心狠,果真如柳稚所言,沈清灵是在报复他们没让她出席沈千蔻的及笄宴。

    **

    芸安郡主虽骄纵,但谢玄幸的话还是会听的。她向严子葳道了歉,而后自请禁足,此间全程由裴太后陪同。

    一边是忠心耿耿的严爱卿,一边是溺爱侄孙女的裴太后,羲晋帝终究偏心后者,芸安郡主大闹良娣采选宴一事便雷声大雨点小,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不过作为采选宴的操持者,裴贵妃则没有那般好运了。

    不仅罚了俸,还被褫夺执掌后宫之权。堂堂贵妃,太子的亲生母亲,竟连一个小小郡主的待遇都不如。

    裴贵妃冷笑,一时失权又如何,陛下终日以丹药为伴,天下迟早是太子的,那时她便是最尊贵的太后娘娘。

    至于当下,执掌后宫之权悖逆祖制移交给了司天监,邵仲文手下那帮太监术士倚仗圣宠,一个比一个野邪嚣张,人微言轻的妃嫔和宫女今后有苦头吃了。

    裴贵妃并无泛滥的怜悯心,人各有命,要怪只能怪她们不中用,后宫里不得陛下优宠的女人,都是一个下场。

    虽然她也不                                                得圣心,但至少她诞下了太子,且有高贵的家世为依靠。

    “太子呢?”前几日他和裴芸安回宫后短暂地见了一面,现下又不见其人影。

    “回禀娘娘,太子殿下去了神策大营。”

    西郊神策大营,红黑两队乌泱泱的士兵攻势凶猛,兵戈相交,战马嘶鸣,正是守卫金陵的神策军。

    朱漆莲柱高台上,迎风而立一名银甲男子,他的盔甲在晨晖下折射出冷锐的寒光,望之刺眼,却也让将帅战士斗志更胜。

    在逼退北凉异族,十六岁时便战功赫赫的太子殿下眼皮子底下,谁都不想落败出丑。

    闷热的夏风拂过谢玄幸的发丝,底下攻伐之势如暴风催羽,而擦过脸颊的微风则是温柔的,丝毫不像北疆的风,粗犷又野蛮。

    这时休战的宝铎摇动,铃声叮当,谢玄幸微一分神,脑海里竟然闪现一张冷淡清净的面庞。

    一个不着边际的念头冒出来,如果她是风,那一定会是寒冬冷夜的一缕雾风。

    温度苍凉,外表缄默,无法看清她的内心,却莫名给他一种错觉,好似她从前认识他熟悉他,所以才会避他不及。

    ……荒谬,谢玄幸蹙眉,早该遗忘的不足为道的人,竟惹得他在这种时刻分神。

    “殿下,”子规跃上高台,拱手说:“沈小姐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