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谎言

家都是眼色极快的人精。自己的学生才几年不见,就被资本彻底浸润,已是换了副市侩面孔。

    好的没学,娱乐圈里潜藏着的陋习倒是学了个遍,以往的单纯通通不见,有的只是商人的贪婪无度与男人的好色本性。

    徐州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愿沾这蹚浑水。可面对这种脏恶事,他却也没想阻拦。

    “予绅,你这个项目我还是要再考虑考虑。”

    “舒小姐确实不适合做我戏的女主角,我还有事,就先告辞。”

    话毕,徐州头也不回地走出包间,蒋予绅忙追出了去。

    “老师,你听我解释。”

    哒哒的皮鞋声跟随着急匆匆的话语愈来愈远。

    待服务员将移门关上,许琼珊偏头询问她:“小羯,你什么时候又跟蒋予绅见过面了?我记得我是没有跟你安排过这种局的啊?”

    “记不清了,应该是                                                在某次活动上吧。”她揉了揉因假笑引起不适的酒窝,“你带我来跟这种人见面干嘛,无故沾染一身腥。”

    “我们是因为徐州导演才答应见面,谁知道被他一通好耍。”许琼珊说,“也没听圈里人说过蒋予绅还有好色这一点啊,是不是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舒羯心虚用手掩面,姣好的面容侧过,她用口型向周米求救。

    周米也没多想,看到舒羯给她发出的信号后,忙开口道:“舒小姐她,她躲这种人都来不及,哪会对那人再做什么。”

    许琼珊叹了口气,对她无可奈何。

    她可是个全身上下随时都可能会暴雷的主。

    可能前一天还想着拍戏,后一天就因为什么事情撂挑子不干,说要隐退了。

    这种事情在之前经常发生,不过最后总是会被许琼珊好说歹说给劝回来。

    她之所以做明星能做得这么顺利,主要还是她遇到了海立和许琼珊。

    没有她,舒羯这种个性的人在娱乐圈除了被大佬金主包养,没有别的出路。

    “本来是想给徐州导演留个好印象的,现在呢,你在他那又成了他最讨厌的那种资源咖了。”

    临了之际,许琼珊看了眼手机,又摸着舒羯的后勃颈温柔说道:“明天给你休假,你的生日我就不去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我的宝贝小羯。”

    *

    马蹄形前脸的布加迪缓缓驶入黑夜,蒋予绅额角的薄汗未干,心跳尚未回归稳定的频率。

    方才那一眼,他看向舒羯的目光,太直白了,直白到他的老师都误会了什么。

    他闭上眼,指尖摩挲着方向盘的皮革质感,冷静思考——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她…也会误会吗?

    可话说回来,蒋予绅第一次见到她时,何尝不是这样?一场误会,一眼万年。

    英国伦敦,潮湿雨夜。雾气弥散,云层如同棉被一层又一层地包裹着天空,天气又闷又湿。

    下午四点的科芬园商业街区热闹纷杂,行人络绎不绝。每把伞与伞之间的交融,间隔无两,像是蘑菇们与蘑菇们的会面。

    闷了一整日的雨水终是在傍晚倾泻而下,如葡萄般大颗的雨滴砸落在窗上,连带着雾气,窗户上的景物顿时变得模糊不清。

    窗外,一抹红色从人群中窜过,亮得像骤然炸开的火星。

    蒋予绅视线微顿,掌心不自觉地抹去窗上的水雾。

    红色裙摆轻轻扬起,她步履匆匆,黑色皮鞋踏在积水里,溅起一朵朵细小的雨花。她没有撑伞,肩膀和发丝都湿透了,水珠顺着她的下颌线滑落,落入她捏着的那张皱巴巴的机票里。

    只是一个侧脸,就把蒋予绅勾得没了半边魂儿。

    蒋予绅打开窗,话语拦住她的去路,用英文开玩笑式地问她为什么这么伤心,是不是失恋了。

    女孩一抬头,蒋予绅对上了发亮的瞳眸,路灯向下映射,他从她眼睛里看到了极光的存在。

    她的脸很白,眼尾残存着泪痕,她像是刚刚哭过,却仍旧骄傲得不肯垂下头。

    女生冲他微微一笑,嗓音清晰,字字斩钉截铁:“为什么女生哭得这么伤心就是失恋了,那如果换成男生哭得这么伤心呢,你会问什么?”

    蒋予绅一怔。

    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反将了一军,他原本随口一问的搭讪,被她扔了回来,一面照妖镜,照出他轻佻的先入为主。

    蒋予绅脸一热,忙不迭地认错:“对不起,我只是想请你喝一杯,没想那么多……”

    女孩靠着街灯,对这种话听得实在是太多,也并不意外。

    她随意地抬手抹了抹脸颊上的水渍,黑色的睫毛轻轻颤动,像蝶翼沾了露水,随口问:“所以,你知道这首歌是谁唱的吗?”

    酒吧内的音响里,缓缓流淌着一首熟悉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