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烟花

,翻腾的白浪像雪崩一样坍塌在西拉斯的面前,而狂风在他们的背后起舞。

    紧接着,一颗圣银震爆弹砸在礁石滩上,炸出明亮灼目的强光,水面霎时翻起滔天巨浪,无数圣银碎片像银屑一样洒落下来,彻底阻挡住了他的脚步。

    快艇甩开银光,锐不可当地冲向黑雾,无论是西拉斯还是奥黛都知道今晚他们已经失去了动手的最好机会,只能不甘地看着对方远走高飞。

    直到前方渐亮,两岸绮丽的彩光荡漾在水面上,快艇的速度这才慢了下来。

    游艇虽然变慢,可黎信步的心跳声却还是很快。奥黛偏头仔细凝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发现在他低压着的浓眉下,眼尾氤氲出了一点薄红,又遮蔽在变幻莫测的霓虹彩灯里。

    “有没有受伤?”黎信步亦望向她,目光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奥黛本能摇头。她不是爱和人哭疼的性格,后背的摔伤已经愈合,黑色衣服半干不干黏在身上,也不太能看得出血迹。

    没想到压在舵轮上的蔷薇戒指却散发出幽幽的光,似乎是在拆穿女爵的谎言。

    奥黛:“……”

    黎信步说:“让我看看翅膀。”

    “……没有瑞萨那次严重。”

    “让我看一下。”黎信步目光沉沉道。

    僵持片刻,奥黛蹙着眉头,还是抖出了巨大的黑色翅膀。

    仍然是那对千疮百孔的破伞一样的翅膀,展露在黎信步面前时,遮住了他一侧的光。黎信步见到上面的刀痕和骨刺,想到它们的来历,心里泛着细密而酸涩的疼意。

    她的左侧翼膜被外圈的光击穿,伤口向内翻卷,正一点点渗血,连带着那块翼膜的周围都灼出了拳头大小的红肿。

    奥黛从未近距离地给人展示过自己这对丑陋崎岖的翅膀。若非必要时刻,她甚至都不愿意将其伸展出来。

    她低着头,却能敏锐感知对方灼热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自己的伤口,心头忽而产生了一丝异样,正抖着肩想将其收回,肩头却被一双温热大手摁住了。

    “别动。”他哑声说。

    下一秒,灼痛的翼膜像被什么清凉的东西浇灌,如久旱的甘霖一样滋润着她。

    她闻见了馥郁的、甜美的鲜血的味道。

    红瞳的颜色一下就被染深了。

    ——黎信步在自己的掌心划了一道口子,直接用恐龙血去涂抹她翅膀上的伤口。原本被魔法阵灼伤的正流血的伤口,经过恐龙血润泽以后,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愈合。

    却还不够,迟来的灼热掌心抚过她尖锐的骨刺,抚过她刻骨的刀痕,让她从翼膜到翼骨再到肩颈都产生了酥麻的痒意。

    那痒意持续扩大,掌心停在哪里,快意就留在哪里,连肩胛骨都忍不住挺立、绷紧。

    空气里持续弥漫着令吸血鬼躁动不安的气息,这让她想品尝,想侵犯,想占据。

    但最该做的是远离。

    倏然,她收回了翅膀,像被冒犯了似的,生气地瞪着黎信步:“我不喜欢你这样。”

    “嗯。”虽然应了一声,但他的手仍然停在半空中,保持着温柔抚摸的姿势,任由如注的鲜血往下流淌,溢出浓烈的甜香。

    又一滴。

    再一滴。

    他毫不心疼,眼神看上去平静又疯狂。

    奥黛克制地握紧了拳头,眼睛红得发黑,薄唇忍到苍白。

    继十天不饮血后,这是她再一次试图掌控自己的意志。

    “黎信步。”她屏息静气叫他的名字,直觉觉得他今晚好像有                                                哪里不一样,像一把藏于剑鞘里、供于圣殿上的宝剑,忽然锋芒毕露,让她无法全然掌握住。

    “你今天怎么了?”她看不明白他咄咄逼人的温柔、循循善诱的挑衅,于是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想靠捷径去寻找正确答案。

    出乎意料的。

    她英勇无畏的奴隶,殷红的掌心里,流淌着的除了鲜血,还有害怕。

    他害怕什么?

    黎信步知道今晚奥黛一定会去找西拉斯。

    既害怕她完成心头大事以后,直接去她想去的地方。又害怕她会因此受伤或是被西拉斯再度封印。

    但她要走的路,他拦不住,只能聆听她心里的绝望,加入她的战场。他花了十三年的时间,才遇见她,怎么甘心让她就这样离开、怎么可能眼睁睁看她去死?

    该用什么把她留住?

    如果连让吸血鬼痴迷的甜血都不行。

    他还能用怎样的卑劣技巧留住她?

    冰凉的指尖倏然擦过他的手腕,然后,黑色的皮质手套轻轻托住了他的手背。奥黛低下头,将嘴唇贴在了在他的掌心。

    一分钟,是她对抗他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