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吃早饭

用卡。

    出门从不看价格,反正有人会为她买单。

    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一切都是应得的。

    一切都倒转得如此真实,清晰得足以看清任何一张脸,除了离她最近的那个人。

    她始终看不清。

    甚至触碰不到他的肢体,永远隔着两三公分,触之不及。

    她置身于回忆里,清晰地看着自己沉沦。五花八门的烈酒兑成绚丽的颜色,叫不出名字,也记不得是什么味道,只能回想起每次宿醉后剧痛的太阳穴。

    密密麻麻如同针扎,钻心得痛起来,刺得她透不过气。

    酒杯摇晃,冰块叮当作响,彩色液体不断翻腾,彩带从空中散落,周围的起哄声不绝于耳。

    音浪震耳欲聋。

    好似失去了重心,画面跌宕起伏,颠倒倒转。

    江琳一向是卡座的C位,身着华服,笑靥如花。

    她如鱼得水地招待每一个人。

    一众人围着她,或真情或假意地替她庆祝。

    他们都在说,“江琳,你快喝吧。”

    “不喝让别人替你喝。”

    “哎哟,还得是我琳姐啊。”

    “来来来,干了干了。”

    也是他们说——

    “江琳,我也没钱。”

    “我帮不了你。”

    “没钱了?没钱了你还想找我们玩?”

    即使江琳从未向任何朋友开口。

    梦里阴沉沉的,风雨大作,江琳独自一人站在窗前,陷入绝望。

    她想,跳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可视线全然被那身影挡住,她动弹不得,竭力挣扎着,试图看清那人的模样。

    无果,那人如此坚固地挡住了她,任凭她如何反抗,岿然不动。

    “你放开我!”她尖叫。

    可那人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直接捂住她的嘴,“你别叫。”

    “你也别想走。”

    江琳觉得自己要背过气去,连哭都哭不出来,被禁锢住双手,眼前只有一团漆黑,耳边是那人克制住的呼吸声。

    像是艰难忍住将她撕碎的冲动。

    “你放过我行吗?”她觉得自己近乎哀求了。

    可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拥抱。

    掐得她骨头都生生地痛,痛得快要碎成拼图,他坚实的手臂箍得越来越用力,江琳呼吸得越来越困难。

    她听见有人在低声唤她的名字。

    她只能沉默地,硬生生地熬着。

    任凭剧痛侵袭她全身的器官,搅得她不得安生,好似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得到安宁。

    是罪过吧。

    她本就是罪人。

    “我放过你,谁放过我啊。”他低声呢喃着。

    那人身上味道很熟悉,熟悉得她闻起来极度心安,包裹着她,就像一同度过的无数个夜晚。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如此壮烈的感情,已经分不清是爱还是恨。

    天慢慢亮了。

    他宛如电影退场,淡淡的,褪色,消失不见。

    就如同,承诺得信誓旦旦,江琳最后,还是走了。

    直到脚下一个腾空——

    她醒了。

    她想起来了,那个影子,是她曾经爱过的人。

    醒来的时候,仍然是凌晨。

    清晰的时钟显示在屏幕上。

    她只睡了两个小时。

    睡了比没睡还难受,浑身酸痛,万蚁噬骨,此时江琳已是睡意全无。半夜还有未读消息闪出,她点进去,是裴景宸。

    消息显示两个小时前发送,就在她刚睡着不久。

    是一条语音。

    点击播放,背景音乐声忽大忽小,显然裴景宸在“睡觉”酒馆发来的。

    “江琳,睡了没,没睡过来喝酒啊,今天有新品。”

    “来试喝有小奖品哦。”

    睡是睡了,但又醒了。

    反正睡意全无,与其睁眼等着月色褪去,不如去那边打发打发时间。

    至于明天有没有精神上班,那是明天的事。

    江琳穿上外套,迎着冷风往酒馆走。

    距离并不算远,只不过遇上一段上坡路,她走得很慢。

    酒馆里正播放着低沉的民谣,悠长缓慢。

    江琳推门进去,径直走到吧台,笑道,“今天茄子没来驻唱啊?”

    “他今天有事提前下班了,”可可回答道,“江琳你先坐,等一下,我去给你叫裴哥。”

    裴景宸出现在她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