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浮云去,我早已……”
秦无许笑着打断她,“恨他恨到床上交颈吗?”
仲藻雪抬头望着她,神色平静的说道,“累日积书,我心有压负,不过夜里寥寥,他既然自荐枕席便是各取所得。”
秦无许听到这里怔了一下,笑了,说,“卿师想要男人解乏还不容易?”
仲藻雪合着书简说,“他好用一些。”
秦无许竟然一时语噎住了。
仲藻雪将书架上的几卷书简抱了下来,成撂的书简落在了臂上,半绾的发落在她皎如月色的颈上,那一双眸子只落在了手中的书简上,神色平静如初,不见一丝的波澜,“我知道你心有恼意,此来骂我也是为我好,怕我重蹈覆辙再涉水火之中。但是无许,爱也罢,恨也罢,对于我来说在我选择离开南黎,离开他的时候,这些东西就早已经不再重要了。”
仲藻雪抱着书简望着她,说,“世人奉有情爱至上,有情,便一切唯情为上,因为我爱过他,所以我注定要伏小做低?因为爱过,所以我一定会成为他的奴隶,委于他身下承欢?因为我爱过他,所以我一切的事情都会被他影响,听令于他?不是这样的,无许。”
秦无许问道,“那是什么?”
仲藻雪神色淡如月华,道,“是我爱他,那又如何?”
秦无许皱眉,“那又如何?”< /p>
仲藻雪敛目,道,“他也好,谁也罢,少女情萌心怀一人那人便是自己的一切,但我早已过了这般的年岁。情爱怨恨对于我来说已经不甚重要,有爱又如何,他早已不会再动摇我丝毫,也不会让我听令顺从,绊停住我的脚步。有恨又如何,他早已不会再让我切骨怨心留生心魔,更不会左右我的决定,影响我的心绪。世人所择皆由心向之,你不必是我,我也无必似你。于我而言,即便我有爱他,他也不甚得重要,不爱,那就更不重要,不过一味素餐清平的日子里调味剂,调得寡欢罢了。”
眼前的女子皎如月华般静寂。
是爱又如何?
是恨又如何?
是早已内心充盈强大到了无论爱与恨都不再重要,是早已经找寻到了自己躬耕施展的天地,清楚了自己不懈一生追寻的方向与目标。那样的愿景,那样的理念,那样的抱负,情爱一词在这些面前实在太过渺茫。
仲藻雪抱着手中的一撂书简,视线停留在了席案上那一卷摊开未成的书卷上,“对于我来说,成书女簿,才是此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
丹宗历14年
仲藻雪辞君一别南黎,离开了自己生长了二十四年的南黎之国。
此行舟车。
不过三石干食,几衾裘袄。
与同乘姊妹三人一同北行,仰观天地,涉水山川。
至于隐国,谒国中长公主,隐凰。
在三月抵膝茶宾相谈之中,长公主见她学识渊博,知数斗载,而授于女师之名,挂官卿师,入国中尚衰的女子监授学教书。而来寒暑四年过去,仲藻雪在隐国见闻诸数,广交贤佳,又有在一夜秉谈中感得太多的女子淹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而得长公主委以新著《女簿》。
或是粗陋的山妇,或是善织的绣娘,或是在学的医女。
或是立志提刀的女将,或是经商天赋的商女,或是养种的农妇樵妇洗衣娘。
那些史记中只有寥寥几笔还委以夫名的女子。
那些尘埃中平凡而又伟大的女子。
“我今夜过来见你,是长公主让我亲来传话于你,城西明台岭有一杜姓农妇前几日在浣洗衣物时偶有发现了一个旧址陵洞,我们最先派遣过去的人已经勘察了一遍,这一座枯陵,极有可能是我国中一位先祖皇帝的魂归终处。”
“是何先祖皇帝?”仲藻雪问。
“国中第一女帝,姽皇。”
秦无许说,“长公主让你收拾好,明日与我们一同去明台岭。”
仲藻雪四年前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国度的时候,便有感觉到了隐国与这一片九州大地上的任何一个国度都不一样。这里的女子能够耕事,能够习武,能够入学书院,甚至于周游广行,临朝拜官。
国中的长公主也与任何一个国度的长公主不同。
国中历代长公主延用隐凰之名,登朝均天,平斡帝政,以呈现出国中龙凤双党相交的政权。
而这一切——
从女帝姽皇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