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侍疾

    朱况笑了。m.ruxueshu.cc他坐在椅中,一手搭在桌边,一手放在膝上,看起来极放松的姿势,却有如阖眼假寐的猛兽,让人毫不怀疑他随时都能抓住那致命的一瞬时机。

    他说:“不是朱姓,终究还是有这许多的不便,不是吗?”

    朱成碧也笑了,目光却很冷淡,直视着眼前的人:“不是朱姓,我到底还是这个太后;换了朱姓,那我又是什么呢?”

    “是我最信任的手足,托付后盾的肱骨。”朱况毫不犹豫道,坦然回望她审视的目光,“你不会失去很多,但能得到最重要的——朱氏,永远不会驱逐你。”

    “成碧,你知道世间事,有舍才有得。”他说。

    朱成碧的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好像早有预料,只是淡淡地点了头,又道:“所以你最近这几年的动作,都是为了此事谋划。”

    近年来屡有叛乱,多是朱况遣兵甚至亲自前往镇压。如今他尚是镇将统军,但功勋累计,距离太尉也不过一步之遥。

    到了太尉,再往上,就是大将军、大司马——位极人臣,万人之上。

    “不错。”朱况干脆地说,“武将功名自然从马背上寻。不过现在,镇压这些零星叛乱的功绩于我而言已经没有太多用处了。”

    “镇北将军岑重原。”朱成碧缓缓道,“他在一日,就是一日对你的掣肘。”

    朱况的唇边浮现一丝笑意。“出发来洛阳之前,我让人送了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到柔然王庭。”他说。

    朱成碧皱起眉来:“你要和柔然合作?”

    与岑家、与天子的争端,再怎么样,也是陈朝内部之事。但将柔然牵扯进来,那就是与外族勾结了。

    朱况冷笑道:“蠕蠕之人,也值得我去与他们合作?不过告知了一些他们最感兴趣的,镇北将军的消息。”

    岑重原镇守北方三镇多年,将边境守得固若金汤,数次击退前来劫掠的柔然军部。柔然人对这位镇北将军既畏又恨,能得到那样一个消息,不论真假,都会前往一试。

    而等到岑家这位最后的将才死于非命,等到接任之人将北镇搅得大乱,等到柔然乘虚而入南下叩关——

    到那时,就是他朱况平定乱局的时候了。

    他会将一切乱象都扫清,将柔然人挡在边关之外,当然,也会将北地数十万军民收入囊中,做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至高之位的最重要的筹码。

    而宋继昭别无选择。

    临走之前,他对朱太后道:“随我入京的那个副将,伏连,这次护驾有功,想来很快就会从我这里调离。此子已难收服,不可再留,娘娘坐镇京中,便待他迁官就任之后——”

    “寻机杀之。”

    .

    养伤的宋继昭出乎意料地难缠。

    近侍一脸忐忑地第三次出现在侧殿门口时,岑容叹了口气,将玉签夹入簿册中,对下方的宫人道:“此事便依如此安排,你回去吧。”

    宫人行礼应是,便抱着文书退出殿中,岑容转眼看向走上前来的近侍,淡淡道:“何事?我记得我遣人说过,今日要处理宫务,之后还需回昭阳殿一趟,午膳便不在式乾殿用了。这个时辰你不留在陛下身边等候吩咐,到我这里来是为何?”

    近侍陪着笑,躬身道:“娘娘明鉴,陛下心疼娘娘忙碌,已让尚食局传了膳来,昭阳殿中那些琐事也自有下面的人去做,娘娘只需留在式乾殿休息便好了。现在陛下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娘娘您看?”

    就知道是为了此事。岑容又叹了一声,抚了抚裙裾,站起身来,扫一眼还在巴巴望着她的近侍:“走吧。”

    近侍如蒙大赦,赶紧到前面领路了。

    宋继昭伤在肩背,并不影响平日走动,也不是安分待着养伤的性子,是以过了头几日不得不卧床静养的时间便下了榻来,或是批阅奏章或是召见朝臣,除了朝会还停着,俨然已是往日里起居的样子了。

    这次午膳也一样,没有就近在处理朝事的侧殿里摆膳,反倒换了个暖阁,叫岑容过去。

    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岑容进到暖阁解开披风,先看了一眼四面窗扇,见都妥帖地放下了遮风的帘子,便也不多说,向等在桌前的宋继昭走去。

    “陛下传了膳便先用吧,原不必等我。”落座看见桌上膳食都温热着,没有动过的痕迹,岑容道。

    宋继昭唇边噙着笑,偏头看过来一眼,一本正经地:“可是朕如今身手不便,没有皇后陪伴,食不知味啊。”

    他左手搁在案桌之上,手边一柄白瓷调羹,右手便自然垂放到膝上,说话时微瞥一眼,尽在不言中的可怜模样。

    伤在右侧肩背,连带着整只右手都不能多动,自然用膳时多出许多不便。

    但再不便,还能不便到他堂堂天子身上去?真当这阖宫的宫人都不存在的。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