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生风,好似浑身上下都在腾腾地往外冒热气。

    “到底是年轻,火气旺、火力也旺啊!”

    周泰心中暗想,道一声“少府等等卑职!”脚下紧赶慢赶,这才勉强跟上。

    府仓建在县衙西侧,门前对植两株参天乌桕,树冠蓬勃,经了几场寒雨,桕叶由黄转红,远看着像两柄艳丽的大红伞。

    抱玉止步在伞后,红伞外头,骆六正领着两个仓督收庸调布。

    过来交布的乡民只有零星几个,布帛麻线卷成捆,或肩背、或手扛,门口排成短队。

    骆六岔腿坐在筌蹄上,一个仓督捧着壶,立在他身侧伺候茶水,另外一个手里掐着花名簿,站在阶上吆喝乡民上前验布。

    “你叫什么?唔,何大……太平乡兴水村人……你家需纳绢四丈、绵五两,输布五丈五尺、麻六斤。”

    名唤何大的乡民走上前来,局促着手脚,依样将庸调布摊放在月台的竹席上,起身望向仓督,满脸小心。

    那仓督蹲下去,拿着尺子在绢布上比划了一阵,又用秤称麻线,末了懒洋洋道:“不行啊,数目不足。”

    “咋会不足?”何大一听这话就有些急了,“布足匹、线足斤,出门前还量过好几遍,方才你量的时候我也一直看着呢,半分不短!”

    “喊什么?”仓督瞪起眼睛,捻起绢布一角,指头搓了搓,“看见没?经纬稀疏,成色不行。”他故意找茬,再密实的布也禁不住这样抻拽。

    “你说不行就不行?满太平乡打听,我们家的绢布也是数一数二的!去年就是这么织的,前年也是……”

    何大忍不住与仓督理论起来,身后之人与他同村,见状急忙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耳语一阵,随后从荷包里掏出一串青钱塞到他手里,又将他往前推了一把。

    何大犟头犟脑地与同村拉扯了一阵,到底还是认了倒霉。仓督接过青钱,掂了掂,瞥他一眼,轻哼一声:“这次就算了,下回仔细些。”转头扬声道:“下一个、下一个,都麻利点!”

    骆六稳坐在筌蹄上,嘶嘶溜溜地喝茶,不时往地上喷一口茶叶沫子。

    乌桕树后那抹浅青身影突然现出来时,他着实是吓了一跳,不过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镇定。骆六起身笑道:“天气不好,少府怎么过来了?”

    抱玉冷盯了他一眼,直接问那仓督:“你说绢布成色不足,可有证据?”

    仓督可没有骆六的底气,情知不妙,正慌里慌张地将青钱往何大手里塞,何大却不肯收,嘴里还一个劲地嚷嚷:“既给了官爷,小人可不敢再往回要。”手一松,那串钱掉到地上,摔出一声极清脆的“啪嗒”。

    仓督咧着嘴苦笑:“这个……哎呀!少府明察,这愚民硬要贿赂卑职——”

    不待他说完,一只乌皮六合靴已当胸踹了上来,那靴比寻常男子的秀气了些,力道却一点不少,仓督不防,差点被踹了个倒仰,向后趔趄两步,慌忙跪了下去。

    抱玉仍不解气,撩起袍子,照着他的脸又连踹了数脚,“狗仗人势的东西,哪里学的阳奉阴违!”                                                骆六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嘴角一点点沉下去,“少府息怒,底下人做事难免疏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抱玉一振衣袍,指着府仓门口,“州府既下发了样布,为何不悬于门前?成色足与不足,一目了然。”

    “卑职一时忘记了,回头就教人张挂出来。”

    “忘记?分明是故意!郑明府信重于你,你却堂而皇之地指使底下人索贿,骆六,你就是这么当差的?”

    “诶呦,这罪过可太大了,少府有证据么?若是没有,可千万别这么说。”骆六语气不咸不淡,一对小圆眼睛直视过来。

    抱玉咬紧了牙。

    若他老实认罚,看在郑县令面上,此事也可小惩大诫;既然他蹬鼻子上脸,那就别怪她公事公办。

    “来人!”

    ——“少府,借一步说话。”周泰赶紧在旁边拽她的袖子。

    周泰是丰海本地人,十来岁起就端上了衙门饭,如今已服侍过五任县尉,不夸张地说,他其实比县尉更懂得如何做一个县尉。

    莫论是租庸调还是地户税、官廨钱、差科派役,大凡是与“钱”字沾边,里头的事就干净不了。

    上头的人吃肉,也得教底下的人喝汤,只要别太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其中的分寸,聪明人应该懂得如何拿捏。

    薛少府自然是个聪明人,上任几日就看得出来。是以,当她说要到府仓察看时,周泰虽有一肚子的话,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万没想到,这骆六胡作非为惯了,竟敢公开与上官叫板,薛少府也实在是年轻气盛,三句话不到就要动刑。

    那句“来人”脱口而出,下一句定是要着人鞭笞骆六,真打了他,今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