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周泰的话教抱玉冷静下来。m.mankewenxue.cc

    自赴任以来,她总是虑事的时候多些、度人的时候少些,仿佛两处心窍只开了一处,此刻得人提醒,许多事竟是骤然明了。

    郑业放任差科舞弊,既然周泰知情,徐为就没道理不知。那么,他主动提起差科之事,对《改良状》大加赞赏时,揣着的是什么心思?

    周泰……对了,还有这个周泰,抱玉仔细端详起面前这位貌似忠厚长者的老吏,他明明有许多机会提醒自己,偏偏拖到这个时候,揣的又是何等样的心思?

    周泰微垂着头,模样恭谨,不卑不亢。

    薛县尉是个聪明人,他一早就看出来了,既拖到此刻才出言提醒,就不怕对方看透自己的心思。

    二十岁的将仕郎锐气逼人,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事事皆要弄个清楚明白、事事皆要亲力亲为,教底下的人如何自处?得让她知道,周泰虽卑,还是有些用处的。

    抱玉看着他默了半晌,淡声问:“依你之见,今日之事该如何处置?”

    周泰一听这话顿时心思大定,微笑道:“仓督公然索贿,有损官威,宜严惩,就地笞之,一儆效尤、二息民愤;骆六督察失职,恤其辛劳可免皮肉之苦,罚钱三贯,小惩大诫。”

    骆六的俸钱是每月十贯,三中取一作罚,并不算多。如此一来,县尉有了台阶可下,不管骆六领不领情,郑县令那里都算是有了交待。

    抱玉虽有一万个不甘,权衡利弊,最终还是依了周泰之言。

    骆六直接将得意挂在了下巴上,扬着脖子,很是痛快地打开了府仓,因有恃无恐,倒也不再隐瞒,话说得十分坦荡。

    “如少府所见,现如今收上来的还不足四成……交不上?哪里是交不上,只是不肯交罢了,家家户户都拖着,急也没办法。”

    “今早那道牓文一贴出去,怎么着?午后立刻就有人过来交布了!穷山恶水出刁民,不见棺材不落泪,咱们丰海一贯如此。”

    “少府就放心吧,总归是还有最后三天,他们拖无可拖,最终还是要乖乖听命的!”

    骆六一副经验老道的模样,话说得笃定,抱玉看着空置了一半还多的布架子,眉头却越蹙越紧。

    正欲问话,仓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骆六可在?”

    紧接着,一道身影便灵巧地绕过了门口的两个守卫,径自闪入仓房,“不好了,出大事了!乡民闹着减税,正往县衙来呢,你快——”

    来人这才看见骆六身旁的薛县尉,话头戛然而止。

    抱玉打量过去,只见此人三十来岁年纪,精瘦如猴,颏下翘着几茎短须,一副精明相貌。怪不得声音如此熟悉,原来还是一位熟人。

    刘三宝一看见脸白手黑的薛县尉,才愈合没几日的屁股就又觉得隐隐作痛。

    他也算是个老里正了,差科上捞油水的事,干了没有百回也有十回,自诩是驾轻就熟、熟能生巧,哪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在薛抱玉这条阴沟里翻了船。

    “见过少府。”刘三宝尴尬地扯出一个笑来。

    抱玉将目光从他的臀部挪回面部,“怎么回事?”

    “乡民们闹起来了,一伙正往县上来,还有一伙要去州里告状,卑职等好说歹说才给拦到半途,他们死活都不肯回去,少府还是派人过去看看吧!”

    据刘三宝所言,今年的庸调之所以迟迟收不上来,不是乡民不肯交,而是实在交不上。“今岁年景不佳,大伙都盼着县里能酌情减免些,结果却盼来了第二道牓文!”刘三宝说到此处瞥了骆六一眼,“那几家布商也是火上浇油,加价加到了天上,乡亲们被逼无奈,这就闹起来了!”

    “什么布商?”抱玉有些没听明白,才问了一句,骆六便插嘴道:

    “皇粮国税自有定额,是说减就能减的?带头闹事的是哪个,绑了打一顿,下到大狱去,看谁还敢生事!”

    周泰见抱玉脸色变了,赶紧低声提醒:“事关紧要,须报郑明府知。”

    抱玉忍着气,手指骆六,“速去将此事禀报给郑县令,若有贻误,拿你是问!”转头命令刘三宝:“头前引路,详细情由,边走边说。”

    刘三宝和同行的里正们自然都知道,薛抱玉因差科得罪了郑业,故而今年的庸调实际上是由骆六勾当。正因如此,乡里一出事,他们不去西厅禀报,反而直接找到了府仓。

    可既是已经碰见了薛抱玉,里正们便就着这个局面往下动起了心思。

    今年的庸调的却太重,乡民若是实在交不上,缺额就得由里正们兜着,若是新来的白脸县尉能将此事担起来,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刘三宝与众里正对过眼神,老实回话:

    “今年的数目的确与往年一样,可那是总数,若挨家挨户摊下来,每个丁口实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