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一声:“都是些见钱眼开的贱民。”
君浮玉忍不住道:“你清高,你不爱财,有本事就从马车上滚下来。”
她说的话,那男子自然是听不见的,倒是谢无妄噗嗤笑出了声。
乞丐堆里突然窜出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豆芽菜般细瘦枯黄,扑到马车边,连连磕头:“求城主大人救救我母亲!”
车厢里的女人动作顿了一下,吩咐车夫停了马车,隔着轿帘问道:“你母亲出什么事了?”
君浮玉正屏气凝神、竖起耳朵打算细听,眼前的景象却骤然融化,如水雾般消失了。再定睛看去,四周又换了模样。
她认得,这次是熟悉的城主府后院。
一个俊朗的少年正倚在假山旁磕磕绊绊地背诗,旁边蹲着个愁眉苦脸的少女,嘴里叼着一根草:“你怎么还没背完……”
仔细看去,少女眉眼与马车旁跪求救母的小乞丐十分相似,只是面颊丰润了不少,双目含光,称得上神采飞扬四个字。
谢无妄:“你看这背不出诗的少年像谁?”
仔细打量了片刻,君浮玉试探性地道:“像如今坐在轮椅车上的那位城主?”
“小旻,你若觉得无聊,就去找柴四下棋吧。”少年摸了摸她的脑袋,“记得不要迈出城主府的大门,不然母亲又该生气了。”
“放心,之前 几次我都戴面纱的。”名为小旻的少女吐了吐舌,“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她边说着,边扬起明媚热烈的笑意:“再说了,只要你待在府里,那我就哪儿也不去。”
“那小旻愿不愿意听我刚编的戏本子?”少年放下手中皱皱巴巴的诗册,兴高采烈,“传说有个烛妖,惩恶扬善,受人人敬仰——”
“又是这一出!”小旻瘪了瘪嘴撒娇,“我都听过多少遍啦……”
话音未落,场景又变了。
这次是一间灵堂。四周的白布帷幔如瀑垂落,在马车上撒钱的那名女子躺在沉重厚实的棺材里,面色灰白,神情安详。
之前坐在她身旁的男子额间束了白布,眼泪顺着瘦削的腮帮子流了下来,哭倒在棺材旁:“娘子,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他这高昂激烈的一嗓子,如投石入水,激起了周围此起彼伏的哭嚎:“城主,城主您怎么就这样去了呢——”
有人上前安慰啼哭不止的男子:“城主大人已逝,您作为她的眷侣,更要珍重身体啊!”
他悲啼着,转头恨恨瞪了身后的小旻一眼,五官被怒火灼烧得皱在一起:“都是你,是你害了她,是你克死了她!”
画面再度转圜,灵堂的景象水雾般消散。
少年城主红着眼咬紧牙关,抬起左手,掌心向小旻的脸颊扇去:“都怪你害死了母亲和父亲!”
小旻并没有躲,只是缓缓眨着眼,目光凄楚悲绝,望向少年城主:“你恨我么?”
少年城主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合,却未发出一丝声响,扬在空中的手停顿片刻,用力挥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巴掌脆响却没有传来,小旻的身躯如深秋的花瓣般枯萎下去,软塌塌倒在地上。少年城主捂着自己的喉咙,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找到那女婴的魂魄了么?”谢无妄目光微凝,指尖隔空敲了敲小旻灰败的身体。
“嗯,找到了。”君浮玉不欲多言,哑声唤道,“无名!”
明亮澄澈的雪色剑光照亮四周,搅碎周遭的景象,劈向谢无妄的身躯。
剑尖处并没有传来刺穿血肉之躯的触感,更像是捅进了一滩泥浆里那般,十分黏涩吃力。
嘶哑的尖叫声在幻境之中回荡,周遭景象一片片破碎剥落,露出原本的模样。
还是熟悉的房间,女婴颤抖着躺在城主膝上,气若游丝:“你居然……真的找到了我的魂魄。是怎么做到的?”
谢无妄立在旁边,抬眼戏谑道:“师尊真是狠辣无情,说杀便杀。万一那个跟随在你身边的假货真的是我,怎么办?”
君浮玉暗道:若真的是你,捅一剑就捅一剑吧,反正杀不死。
她早就注意到了,自从她给谢无妄簪发之后,他就时不时地抬手摸一把后脑勺的发簪,似乎很担心发丝松散。
刚才在秘境里时,谢无妄一次都没有抬手摸发簪。
所以,她已然认定,秘境里的那位“谢无妄”,是女婴魂魄伪装而成的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