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桑明谦当上沪都医院整形外科的副科长后,桑离一个月最多只能见他两次。m.qinyuanshu.cc
酥州跟沪都之间说远不远,但好歹也隔了几百公里。
那时的她只有6岁,刚上一年级。母亲俞卿舟是个严厉的,眼里揉不得沙子,经常盯着她熬夜写作业,有时提前写完了还要额外加量。于是小桑离就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希望爸爸能早点回家,帮她对抗妈妈。
“如果爸爸不是医生就好了。”
小时候的她常这么说,有一次被俞卿舟听见了,还挨了狠狠一顿讲。不过这并不能改变桑离的想法,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爸爸因为这份工作离开了家,离开了她和妈妈,如果他不是医生,他们一家人就不会这样分居两地了。
十几年前的通迅还没那么发达,所以桑明谦偶尔会寄东西回来,有时是信,有时是厚厚一沓钞票。桑离喜欢信,爸爸会在纸上问她最近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交了哪些朋友;她不喜欢钞票,因为每次都会被妈妈抢走。
爸爸不在身边的日子并不好受,就比如每次家长会桑离都只能带妈妈去,无论她考了多好的成绩,俞卿舟永远都是一句“戒骄戒躁,继续努力”。桑离时常会想,如果是爸爸,他肯定会把她抱起来,举过头顶,笑着问她要什么奖励。
日子久了,桑离也渐渐习惯了。只是偶尔会有不长眼的小男生凑上来挑衅,说她压根没爹,在这个时候,姜霈就会把他们全部打回去。
姜霈的爸爸跟她的爸爸是好朋友,两人在一个医科大学是同期,之后又因能力出众一齐被调到了沪都医院。现在一个是科长,一个是副科长。桑明谦不在家的日子里,姜霈经常跟着妈妈来找她玩,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本就无话不谈,那段时间更是难舍难分。
某一年的国庆节,俞卿舟带着桑离去沪都找桑明谦。
那是桑离第一次来到这个繁华热闹的城市。
既有旧时光沉淀下来的烟火日常,又有现代化革新的蓬勃朝气。弄堂藏在深街小巷里,弥漫着生煎包的香味,阿婆们坐在门口择菜聊天,人们骑着自行车叮铃而过;万国建筑错落林立,浦江面上波光粼粼,渡轮在江中穿梭,桑离忽然就明白了父亲留在这里的原因。
俞卿舟领着她走进医院,节假日期间生病的人只多不少,她把桑离放在病房门口的铁椅子上,叮嘱她不要乱跑,自己上厕所去了。
桑离没听,刚上小学的孩子哪儿坐得住?她走走停停,东张西望,幼小的身躯穿梭在医院的走廊里。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她继续深入,直到在一间诊室门口发现了姜霈。
她也来找爸爸吗?桑离这么想着,抬脚刚要迈进门框,不料远处忽然响起一声惨叫。
桑离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她的父亲浑身是血,目眦欲裂地在走廊上狂奔,身后跟了个长相可恐的中年男人,他举着刀,神色癫狂的边追边喊:“别跑!”
她从没见过爸爸这样,在她眼里,桑明谦是最温和亲切的人,是她摔坏了家里珍藏的玻璃瓷瓶都舍不得打骂她的人,跟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简直大相径庭。
医院大厅乱做一团,桑离没有过多停留,第六感告诉她,爸爸有危险。
她追了上去,四散的人群将她冲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直到俞卿舟赶来将她护在身下,桑离才看清,桑明谦早已倒在了血泊中。
他眼镜失焦,一动不动,身上裂了好大一个口子,往外汩汩惨血。罪魁祸首被几个保安按在地上,桑离挣脱桎梏,跌跌撞撞地跑到桑明谦面前蹲下,嘴里不停喊着“爸爸,醒醒,我跟妈妈来看你啦——”
人群将大厅围地密不透风,俞卿舟跪在远处,抽泣到浑身颤抖。
后来,爸爸再也没有回过家。
桑离记得,那段时间她一直被寄养在姑姑那儿。桑明谦死后,家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警察,每次她都会被关到房间写作业。起初俞卿舟还觉得能很快解决,后来见事情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便只好把桑离送走。
姑姑对她很好,不会盯着她写作业,也不会吵着让她整理内务,桑离过得浑浑噩噩,偶尔问起母亲,也只会得到几句敷衍的答复。
如果不是偶然在新闻上看到父亲的名字,她恐怕一辈子都别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个拿刀砍死我爸的男人,他的老婆原先是我爸的病人。”
桑离敛起表情,不知在想什么:“他陪妻子来医院做鼻子,排了好久的号才终于能上手术台,可由于我爸的操作失误,皮肤缝合不当导致填充物溢出,她的整张脸都烂了。”
“他老婆爱美了30多年,一朝毁容承受不住打击,选择了上吊。”
俞卿舟的本意是为了保护她,希望她不要受外界影响,好好学习。触及真相的那一刻,桑离大脑一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