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来。
“哐当!”
牢门敲了敲,狱卒将两对碗筷放了进来,米饭上搭了些菜叶。
“吃饭吧!”
为了照顾海玥,饭菜至少没馊,海玥拿起碗,女子也开始细嚼慢咽。
用完晚饭,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女子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衫,瞄了海玥一眼。
海玥却未多言,只是来到靠近天窗的位置,盘坐下来,放空心灵,默默运转内练。
安禅制龙。
渐渐的。
污浊的气味、痛苦的呻吟、压抑的环境,如烟云般消散无踪。
他仿佛置身于一汪幽潭之畔,清风徐来,拂过如镜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然而凝神细观,便会发现那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下,隐约有庞然巨物游弋其间,正伺机而动,只待那兴风作浪、百无禁忌的时机降临。
犹记得得授安禅制龙的那一日,父亲海浩告诫,世人心中皆盘踞着一头“毒龙”,若不能降服,终将坠入无底寒潭,与毒龙为伍,从此之后身不由己。
世上有很多压制“毒龙”的办法,这门内练法,靠是一颗禅心。
听着应该是佛门的路数,但海浩没有出家,也早早娶妻生子,不知为何学到了这门。
海玥倒没有太在意这些,管他是儒释道哪一门,到了西游都是三教合一,好用就行。
现在他便将环境当作修炼地。
案情如同一颗千钧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滋养着“毒龙”!
关键是这起案件的“毒龙”,又藏在寒潭的哪一个角落?
杂念散去,昔日的回忆愈发清晰起来。
一幕幕画面、声音、神态、动作,印入脑海。
使团的入住,酒宴的热闹,案发的喧嚣……
“慢!”
突然之间,一幕画面在脑海里定格,寒潭下的黑影终于露出了狰狞的冰山一角,海玥通体一震,睁开眼睛:“我明白了!破绽在这里!”
“唔!”
牢房内不知过了多久,女子已经在角落睡着了。
蜷缩着身体,小小的一团,此时猛地惊醒,就去摸自己的衣服。
衣衫无事,她刚刚松一口气,海玥兴奋的声音就传入耳中:“你还未就寝吧?正好!我之前疏忽了,阮正勇指控我是凶手,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破绽!”
女子懵懵地看着他。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未就寝的么?
海玥接着道:“阮正勇认为我是凶手的理由,是因为其余酒食都是大家共用的,如果毒药下在那些酒食里面,中毒的就不止黎维宁一人,可书院学子无事,唯独黎维宁遇害,而黎维宁在挡酒时,把酒壶递给了我,我可以将毒药下在其中,单独害他一个,事后再处理酒壶,毁灭掉证据!”
女子讷讷地道:“公子不是明白了么,这些都是谎言……”
海玥沉声道:“是谎言,可我们要揭穿,就得找到其中的破绽!不然别人凭什么信我们?”
女子琢磨了一下,为难地道:“这番话编的,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海玥道:“我起初也觉得,站在对方的角度,推断至少没问题,直到刚刚,才发现了忽略的关键一点!试问安南人是怎么知道,只有黎维宁在那一晚中毒,其他书院学子全都安然无恙的呢?”
女子愣了愣,终于回过神来:“他们事先不知道?”
海玥道:“他们知道不了!号房和学舍,是隔开的,那日清晨,待得号房传来凄厉的尖叫,学舍被惊动,大家想要瞧热闹,却被教谕和训导赶回房内,安南人根本无法事先确定,躲在房间里面的书院学子,是不是也有人中了毒!”
女子道:“正常的情况,他们应该先来查看,赴宴的其他学子的状况……”
海玥道:“可事实却是,安南一行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还未入院,就高呼我的名字,将我定为凶手,而后阮正勇直接指出,昨晚赴宴的其他人,今早都身体无恙,唯有他们的王子中了毒!”
两人对视,异口同声地道:“顺序错了!”
海玥握紧拳头,面露振奋。
发现了这个破绽,他前面的一系列推断,才有了一个立得住脚的根据,而非空中楼阁,全凭猜测。
那群安南护卫从一开始就清楚,那晚宴会的过程中,不会有任何人中毒,他们心怀叵测,故意误导。
遇害的“安南王子”,身份确实有异!
连日来积压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神采奕奕地来到牢门前重重地敲了敲,在外面的狱卒磨磨蹭蹭地前来开启大门后,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姑娘且宽心,真相只有一个,待我查明一切,还你我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