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又要安插个监视之人,这究竟是何等用意?
此举与那隐藏在暗处、操控全局的布局者何其相似,皆是隔岸观火,好不快意!
见林邛等人均是办事行差摸样,婉昭仪不悦地拢了拢衣襟,一气之下,自顾自地步入后殿。
不待片刻,只见她一身华丽紫色长裙,秀发高挽,脚踏八宝金线云履,风姿卓越地走出来,神态自若地径自坐回主位之上,转而瞪视林邛,语带不悦,“诸位大人,请吧!”
既然主人不看座,蕃秀便也识趣,自觉找了个就近坐下,方才抬头望去,只见曹丁也早早寻好,只是又苦了那林邛,被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在婉昭仪旁落了座。
待几人安置好,审案这才开始。
最先被带上之人,是德念宫的老人——掌宫詹事琪姑,她先与诸位行了礼,才诉说案情。
据她所言,今日卯时,有宫人来报,言及前殿换值之时,同房之宫女前往呼唤负责前殿洒扫的阿朱,却见她推搡半晌未有反应,细察之下,方知已亡故多时。小黄门遂将其尸身拉去检验,是服了虫药所致。
“平日里,她可曾与宫中他人有过龃龉?”林邛问道。
琪姑摇头,回禀道:“阿朱素日寡言少语,性情憨直,若有委屈之事,皆隐忍于心,不愿与人言说。”
听闻到此,蕃秀不由眉头微凝,她想起坠儿曾说起,她与那阿朱是同乡,阿朱主动结识得她,二人聊得极好,能避开众人偷偷来往,可想而知并不是琪姑口中的摸样。
于是,蕃秀耐心的要往下听,怎料曹丁在旁插话。
“既然该宫人本份守规,那为何今日我等在她的被褥下,翻出了一件男子的亵裤?”
曹丁一语刚出,林邛和蕃秀不约而同脸色骤变,视线投向着坐在正位上的一宫之主。
婉昭仪面色也是一怔,眼中充斥这未曾预料到惊愕,随即炸毛般从椅上跳起身来,怒目而斥。
“尔等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本宫今日也才知,岂比尔等早了多少!尔等这群无能的鼠辈,竟敢挑唆圣上前来责难于本宫。若有能耐,何不撺掇圣上废了本宫,遣去为先祖先皇们守陵!”
说完又赌气般坐回座上,掩面而嚎。
审案审成了一桩闹剧,林邛尴尬的垂下头,曹丁也转了视线瞧向别处,唯独蕃秀老僧入定,沉默不语。 片刻,她招手示意,寇子躬身上前递上一本奏折,蕃秀接过,面向众人。
“娘娘与诸位大人,近日太后凤体违和,太医复诊后仍需调养。今逢雨落,天色已暮,下官先行告退。”
说完,她起身将手中奏折递了上去,“此乃长信宫所呈之调查文书,嫌疑人宫人坠儿之口供,业已按印确认,望娘娘和诸位大人明察。”
曹丁示下,小黄门急忙上前接过文书。
蕃秀面色如常,便朝众人施了一礼,而后转身,携寇子翩然离去。
刚走到殿门外,就听见里面一声茶盏砸地,紧接着传来婉昭仪尖酸的骂声。
“英蕃秀,你个孬种!香的臭的端你面前,你都咽得下去,难怪会被全长安城人嘲笑,称你是无盐女!”
蕃秀骤然驻步,任由那些辱骂之言如同锋利的匕首,刀刀见血地刺进她的心房。
她抬眼望天,深吸了口气,只见满城乌云滚滚,天色阴沉,忽地闷雷一声,暴雨倾斜而下。
蕃秀站在廊下,失神的看着瓢泼而降的雨帘,双唇紧抿,面色凝重。
寇子见状,心中忧恐,正要上前劝慰,却见蕃秀猛地撑开竹伞,碎步迈入雨中。
寇子只得将已到嘴边的话语生生咽下,招呼其余人等紧随其后……
待一行人回到长信宫,蕃秀先将身上的湿衣换下,便直奔寝宫向太后禀报。
她将宫女服毒之事以及德念宫审案过程,巨细无遗地禀报了太后,唯独没提她与婉昭仪之间的不快之事。
太后听完后默了默,赞道做的好,“你既是本宫长信宫的詹事,于众人前,所表者便不是你英蕃秀,乃是本宫,若有人不服便是忤逆本宫之意。”
又抬眼望向她,语气推心置腹,
“但你要牢记,有时未必事事都分得出黑白,判得出对错,勿要逞一时之快,而授人以柄,当退则退,方为上策。且观本宫,虽为一国之母,万人之上,可又如何,亦非事事皆能随心所欲,如愿以偿……”
几句体己话说到蕃秀心里,她眼眶通红,起身垂首拜了拜:“妾身静听太后教诲,今后行事必当更加用心和周全。”
主仆俩似心有默契,谁都没有再提及婉昭仪出言不逊之事。
眼见时候不早,蕃秀亲自喂太后用完汤药,侍奉寝于榻上。又着人灌了汤婆子放到太后脚边,提点值夜的小心照料,交代妥帖之后,她才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