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钟,我就找到了那间房子,然后疯狂地敲门。过了好久他才来开门,久到已经吵醒了其他人。但我不在乎。
终于,他打开了门,我们俩震惊地对视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他,真的是他。
“让我进去。”
“阿丽?”
“让我进去,该死的!”
他惊讶地微微动了一下,这就足够了。我从他身边挤过去,他在我身后关上了门。屋里只有一根小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
他的家又破又乱,摆满了摇摇晃晃的家具,到处都是空酒瓶。屋里弥漫着酒精、消化后的酒味和汗臭味。
我们都没说话。我甚至都没转身看他。这时有人敲门,我吓得跳了起来。
“ 雷诺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我很好。请别打扰我。”
“好的,先生。”
我们同时转过头。我穿着一件冬天的旅行披风,头发披散着。
我还是七月离开他家时的模样,连头发长度都没变。而他,却和以前判若两人。
他的皮肤病态地紧绷在瘦骨嶙峋的骨架上,蓝色的眼睛深陷下去,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肩膀耷拉着,弓着背,就连他那引以为傲的金色胡须也变得杂乱无章、脏兮兮的。真是讽刺,被留下的人是我,可无法释怀的人却是他。
“真的是你吗,还是这只是个残忍的玩笑?”
他的声音很冷淡,但脸上却写满了痛苦,那是无尽的悲伤,就算酒精也无法缓解。
“我……”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说实话。
“我很抱歉,我也不知道。”
我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天啊,我真是太没用了。那个在竞技场上无敌的骄傲吸血鬼,现在却变成了一个颤抖的可怜虫。爸爸把我抱在怀里,紧紧地拥着我。我靠在他身上。
我们就这样抱了一会儿。
天啊,我真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
过了一会儿,我推开了他。他松开了手。
“女儿,你哭出来的血弄脏了我的衬衫。”
“反正你的衬衫也够脏的了。”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把所有的事一股脑都说了出来。被诅咒、死亡、需要鲜血、逃跑、我的朋友希梅娜、我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在竞技场上战斗、跑腿办事、天空中的那只大眼睛。这些话杂乱无章地涌出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打断我。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像一把打湿的手枪,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泪水,我则等着他的回应,或许是某种裁决吧。
“你觉得我的女儿死在了那个地下室里?”
“我想是的“我想是的,”我有些犹豫地说道,“我觉得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她受苦了吗?她叫我了吗?”
我看着他,他面无表情。我该说实话吗?
他是不会相信谎言的。
“是的,我叫了。”
他坐下来,又哭了起来。在过去的这一个小时里,我们哭了好多次。我的裙子前襟都沾上了泪水。
“我从没想过你还会回来。”我说着,也坐了下来。
“你什么都做不了。我知道这很不公平,但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当时找到了我,你也会送命的。”
“我没能保护好你。”
“不,你做到了。在过去的十九年里,你让我很幸福。这就是你该做的,爸爸。杀死存活了上千年的怪物,从来都不是你该承担的事。”
“要是我早知道……”
“但你不可能知道的。”
我们陷入了沉默。
“你真的必须得走吗?”
“是的。我回来只是想有个了结,我们都需要这个了结。”
“我想也是。”
“阿希尔在哪里?”
“他在休斯顿谈一个合同。我觉得他已经接受了你去世的事实。”
“我就知道我务实的哥哥会这样。康斯坦萨怎么样了?”
“她康复了,但脸上留了疤。有个城里的好医生一直在照顾她,他们四月份就要结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真好。”
我们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这种安静让我感觉很舒服。我想,自我死后,我还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保持清醒过。我隐约意识到,我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度过白天,但此刻,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我必须得走了,爸爸。”
“是啊,我想你确实得走了。”
他的眼睛突然瞪大,露出惊喜的神情,脸上浮现出一抹傻傻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