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你日夜与他作伴,自是受了影响。”

    方大人辩道:“我如何自欺欺人!他们嫉恨我前途光明,便联合起来,罗织了莫须有的罪名,使我蒙冤而死!”

    郡守不忍再听,道:“那罗织莫须有罪名的,不是别人,正是方大人你!蒙冤含恨而终的,不是你,而是那位许大人呐!事已至此,你还是不愿承认,你为官多年,鱼肉百姓,何人爱戴你,你又有何冤屈!”

    郡守怒极,平复心绪,接道:“当初你是怎样设计害死许大人,勾结官使献谗言,想起来了吗?近月诸陵灾荒如此严重,你瞒而不报,百姓怨声载道,群起而攻之,将你吊死在老树之下,弃尸荒野。”

    方大人哀道:“可我明明记得……我明明记得……”

    郡守重重一叹:“想来你临死之际尚有一丝良知,知道你生前坏事做                                                尽,死后如何会有好下场,便终日徘徊在衍州境外不肯离开。可到底郁结未解,怨气冲天,竟将许大人之事当作你的经历,如此,你便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来杀我——”

    方大人迷惘道:“我正是要来杀你的,杀了你,我心愿已了,便可以安心去了。”

    郡守道:“我今晨已被你杀死,为何你还在这里呢?”

    方大人道:“我已经将你杀了……我已经将你杀了……”他披头散发,面色凄惶:“我为何还在这里?我为何还在这里?”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忽然扑向郡守:“一定是那方士捣的鬼!你与他联手告发了我!你们要我死也不得安宁!是你们要我死也不得安宁!”

    他周身布满阴气,将窗子冲煞开,屋外狂风裹着斜雨打湿了那张写满字的宣纸,一道闪电惊过,照亮了他扭曲不可辩的脸。

    “方儒恩!你还不知悔悟!”站在案台之后的主簿厉声呵道,劈面便将他击倒,“酆都有令,即刻行刑!”

    语罢,这位主簿大人朝服之上的巨蟒活泛起来,烁着玄色鳞缓缓涌动,巨蟒嘶嘶吐出分叉的信子,将它粗如双臂的扁头靠在他的右肩,黑亮的两只眼死死盯住方大人。

    霎时电闪雷鸣,数十道闪电劈落在郡守府的屋瓦之上,将这间小屋摇撼得仿佛在大泽的浪涛上颠簸。

    那只白烛终于快烧尽,一层一层堆叠的浑浊蜡油好似垮塌的脸皮,皱在一起。烛芯之上一丝微弱的细光,摇曳几瞬,扑哧灭了。

    房间内外,只余下那头玄鳞的蟒,在漆黑中泛着幽光。它吐着信子逼近方大人,在他面前停住它硕大的身躯,似是丈量了一番猎物的尺寸,忽然张开血盆大嘴,欲一口吞之。

    电光火石之间,褚英迅疾闪至他身前,整个的燃烧起来,荧荧蓝的火将他二个包裹住,下一瞬,方大人已不见了踪迹,原地余下圈焦黄的印子。

    褚英齿缝间溢出黑色的血,她舌尖死死抵住牙关,仍不免闷哼出声,一咳嗽,便有血顺着嘴角流出,滴在衣领。

    “咳咳……”她未佩剑,只好撑着壁尽力站稳,抬了抬下巴颏,向那不远处的人道:“主簿大人,实在抱歉,我千辛万苦来到衍州,如何也不愿白跑一趟,前功尽弃。”

    屋内凶相毕露的巨蟒失掉猎物,错愕之余竟有几分委屈。那张满是尖牙的大嘴缓缓合上,它扭过扁头望了望案台之后的主簿,又扭身望了望与她平视的褚英,很是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几寸,嘶着信子,竟是靠在她滴落鲜血的领子上轻轻碰了一碰。

    褚英实未料到,茫然着神色,一只手滞在它上方,犹犹豫豫不知到底要不要劈下去。

    这巨蟒静静倚在她身上不肯动,似是觉察到什么,晃了下身躯,陡然化作阵灰雾,待雾退去,方才还在前方的主簿,已替了巨蟒的位置,英挺洒脱地站在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