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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第三十二章

    于是她二个便开始挪腾这些百斤重的缸瓮,每移开一尊,原地都显出一滩深色的水渍。m.zicui.cc装米面的容器完好无损,这些散发异味的怪水不知是从何处渗进来的。

    褚英眉间紧锁,望着这一坑一坑的水,当真棘手。岂料不等她们商议出个对策,这些个水渍仿佛变得油汪汪的,再给抛进了海里。只不过这海是木板拼凑出的平地,水渍格格不入,边缘泛出一圈圈奇异的彩光,被空气中的灰尘挤压,被木地板上不规则的缝隙挤压。

    水渍也就畸变,变换出波浪的形状,像一只长了无数根手指的手,往四周去寻觅它的同伴。波浪手指携同它避开人的踪迹,拖着粘湿的躯体终于找到栖身的缸瓮。

    水中奇异的彩光瞬间变得黯淡,它分化为最小的水珠,贴着大缸的底边,从各处孔隙钻回黑暗的底面。

    许小姐见状,毛骨悚然,这间寂静无声的仓室忽然变得可怖,好像一头张大嘴巴的恶兽,正以常人察觉不出的速度,一口一口蚕食楼船上的一切人物。

    她无措道:“这回是真的长手长脚在走路……”褚英将室内其他几支蜡烛一一点燃,放在高处,照得满室通透。褚英凝声对许小姐道:“再搬。”许小姐道:“还要搬?”她坚定道:“是,再搬。”

    如此反复几次,粮食被搬到哪里,成群的水渍便跟到哪里,往缸底一钻,像冬眠的动物寻觅到穴,安安稳稳地落地生根。

    许小姐伤口未愈,再搬便有些吃不消。褚英让她歇一歇,自己去边上寻了个空的大缸,舀了大半的米酒倒入其中。

    书生疑道:“这又是在干什么?”褚英不答,只是闷头倒酒,末了拎着那只缸,往正中间铿锵一放,道:“看它手脚长的到底有多长。”

    几人各怀心思地等待,不过片刻,就见堆叠而放的粮食底下渗出一小片阴影,这阴影同别处的汇聚在一起,就成了气味难以形容的水渍。它慢腾腾地挪动,一步,两步,像喘着气的老人,千辛万苦,翻山越水,来到褚英为它准备的欢乐乡。

    褚英见状冷笑:“海是死的,水却是活的。”

    水渍在新缸下驻窝,安然而卧。褚英抓着大缸的边缘,使它一半脱离地面,高高翘起,以便更好地观察水渍接下来的动静。

    果然,水渍挣扎摇摆,又是无数根手指粘连着生出,它这回却是往上攀,一直攀附到大缸底部的实体,倏忽没了踪迹。

    “咚——”

    无人说话,这一声轻响便显得格外醒目刺耳。新缸面上冒出许多个小水泡,自顾自地破了,底下又会重新钻出另一个来。

    “它……它是进去了吗?”许小姐问道。褚英两手像接了个烫山芋,忙忙将新缸推在了一边,听见许小姐的话,轻声道:“是啊,进去了。”

    许小姐面目仓皇:“那这些粮食都不能吃了……”此话不言而喻,在场的其他人却无一人愿意肯定她的话。

    城主沉静道:“将仓房封住,不许再有人进来。”她别过脸,不再望向那些沉甸甸的黑影:“先去处理你关的人,这里的事……晚点再想办法。”

    说罢,便开步往外走。褚英立在原地叫住她:“城主,晚不了,你还得再留一留。”城主停步,长长地深呼气,叫另两个人先行离开,这才缓缓转过身,对褚英道:“还有什么坏消息,你都一次跟我说了吧。”

    褚英道:“更坏的事都在这间屋子里,叫城主你留下,是想让你看得更清楚一些。”城主道:“看什么?”

    褚英将高处的蜡烛尽数掐灭,室内陷入不见五指的漆黑,她的声音像从黑暗中遁逃而出,平静地叫人绝望:“看这些长手的怪物,究竟躲在哪里。”

    话音将落,城主只见前方生出一团幽蓝的焰火,褚英的面容隐在其后,烁着诡谲的光,苍白得像一只从枯骨坟中爬出的鬼。

    城主的嗓子干涩异常,仿佛给人死死掐住,她自足尖泛出冰凉的恐惧,丝丝麻麻地裹住心脏。

    然而更令她恐惧的却是满室充盈的猩红色的暗光,它落在地面,钻进缸底,潜入水中,酒里,每一颗黍米之间的缝隙中。它是老树的根,好不容易寻到满载滋润的楼船,它不会轻易放过。

    一个惊悚的想法在她脑海中疯狂叫嚣——楼船陷落了。

    如同国君大殿案上摆的那副疆域图,一日两城,一日三城。图画上起了火,那些身披铠甲的铁衣骑着战马,威风凛凛地占领了国君拱手献上的城池。

    铁衣却不满足,他们飘扬着红色的大旗,手上长刀滴着红色的鲜血。他们的眼睛是红色,笑声是红色,两手挥扬,头顶的天也变成红色。

    红成了千万种色彩的王,它杀,它抢,它尖叫。它穿披风,骑烈马,席卷到她的城。它像这间暗室里不屑躲藏的红光,还是红光像它。

    抑或它们本就一体。她自以为逃离,可转身一望,她和她的船,船和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