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道:“殿下要想知道死期?”
敏毓道:“正是。”他稍侧身,差人去取蓍草铜钱来,却听得姬绰道:“不用那些。”敏毓停住动作,颇有意思地看着她:“你不用?”姬绰道:“不用,奴婢只需要殿下的一只手。”
说罢,她自行绕过案台,站到几人中间来,对敏毓道:“殿下,手。”敏毓支着下巴,坐直了肩背,将手递给她。
姬绰探出三指,指尖点在他的掌心,自里向外划过,不消片刻,她便将手收了回来,只是良久静默无言,忽而跪地叩首,硬着嗓音道:“殿下浑金璞玉,暗然日彰,置之死地而后生!”
此话掷地,亭中无声。半晌,敏毓鼻间发出笑意,道:“去,算算我们郡主的。”姬绰起身,等褚英伸出手来。
等了许久,上方仍是空的,姬绰在黑暗中看向她:“郡主。”
褚英道:“算了,姬绰,我不想知道。”姬绰不应,反趋前牵来她的手,同样指尖划过她的掌心,而后放开她,笑道:“阿婴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从此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齐夷在一旁道:“好!郡主你私下净教她说好话了,我看啊,算出 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让这问天求卜之人心里听得舒服!”褚英不应,只是反捉住姬绰的腕,将她带到身旁。
亭外有人接近,敏毓脸上笑意未褪,朝外亮声道:“子衿,你来的正好!”那人面如冠玉,步履生风,一面侧身吩咐内侍候在原地,一面朝里走来。
他在褚英这处稍停了一停,温和道:“阿婴。”褚英抬起脸,璨璨然笑道:“哥哥。”他颔首,撩衣坐在她身旁空位。
另个落后他几步,此刻也已追赶了上来,竟是李息。
敏毓收敛了笑,不咸不淡道:“中郎将也来了。”他点了点姬绰,道:“我们几个恰好卜算消遣,你也试试,你这样一位年轻儿郎,将来定会平步青云,光焰殷殷。”
李息道:“卜以决疑,不疑何卜。”他不着痕迹地向敏毓所指方向掠了一眼,道:“臣不信命。”
敏毓便笑:“好,不愧是你!”他起身离席,握着杯盏向他走去:“既然来了,不如坐一坐。曾听说你在宫外那些年过得很艰难,难得你我有闲,你既为我辅臣,我怎么能半点都不了解你,不如趁此好好讲一讲你的事……”
李息却道:“盛情难却,只是圣上口谕,要见郡主。”
“哦?”敏毓侧身看向褚英,问他,“所为何事?”李息道:“不知。”敏毓踱步回了原位,将杯盏重重地置在案几上:“今日无趣。”
一日过半,褚英随李息往锦宁殿的方向去,姬绰想跟来,被她强留在亭子里,嘱咐她兄长留意照拂,晚一些再会。
路上两人无话,褚英念及莲池边的事,开口想说什么,却被李息抢了先。
“郡主想去蘅山?”他道。这话他之前说过,此时再提,便有了另一层意思。
褚英回头,见他离得不远不近,眼神从他眉峰下移,掠过瓷白的颈,最后停在他搭在佩剑的手上。
“你说蘅山闹鬼。”她笑道。
“无碍。”他轻声道,“长风军会陪同前往。”
李息缓步跟上,走在她右手侧,像闲散了许多的模样:“之前郡主说日后再见。”褚英道:“我未料到竟是这样快的再见。”
李息唇边有了笑:“那日多谢郡主……还有郡主的剑。”褚英道:“是你自己本事好,我不能让你真的杀了敏毓,也不能让敏毓那样杀了你。”
李息敛眉不知在想些什么。自上次敏毓点人去捉那烈鸟,褚英认出李息后,总是有意无意遇见他,但要么场合不对,要么人多眼杂,真的面对面说上话,这算第一遭。
她自以为谨慎小心地打量他,视线才往上转,便撞进他的眼睛里。褚英愣了几瞬,道:“李息。”
半晌,听得他应了一声:“嗯。”
“为何想进长风军?”
“那日有方士说我命数已尽,要命丧于此。我原以为该是如此了,可郡主出现救了我性命,我想那方士算得不准,应是江湖骗子,我还是再活一活,至少活到再见郡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