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2



    他的肩胛骨因抱臂姿势而像鹤翅一样展开。肩背肌厚实宽阔,似乎蓄满了极致的力量,如同一把拉满弦引而不发的弓,紧实绷住白衬衫,直接挡掉小老头三分之二。

    “那位理事长站在他身边,”她心想,私自描出一幅简笔画,“看起来好像高峻青松下的一株圆胖蘑菇墩。”

    礼堂外的学生从各入口处鱼贯而进。

    “理事长好,迹部学长好。”

    “理事长早,会长早。”

    “嗯。”

    陆续有低年级生经过,一见到他,立刻僵直地小幅度躬身,正色肃然向他问好。迹部景吾对每一个都气定神闲,没有太明显的回应动作。

    一线流光引向他。她的视线从他修长皓白的后颈滑动,停留了片刻。

    几乎同一时候,理事长离开原地。

    而他,即使眼望着前方目送,似乎也能立刻捕捉到背后的特别。迹部景吾偏过头,迅速侧转身位,恰巧与她来不及转移的目光会合。

    她扶着第五排的座椅,位于高坡处,低头俯视他;他站到第一排的讲台边缘,临近最低点,仰头凝望她。

    她和他,一高一低,默然对视彼此。

    蓝色眼眸认真打量她的发间,她的脸。

    旋即,一缕暗弱的顶光游弋过幽蓝深处,像海面上浪潮轻漫涌动,晃碎满船月色。

    他微微愣住了,神情有些恍惚。

    或许在一群冰帝校服中,猝然见到她这套迥异的秀知院校服,反应链瞬时中断实属正常。

    但她猜测,迹部景吾不是真盯着她出神。

    他在等,等她主动对他示意。无非因为漠无表情,所以神色看起来近似愣怔。

    像他这样携带金钥匙和银徽章诞生的人,身份明面上摆着,向来是谋定而后动。习惯让别人以他为核心,举止上也要引人先朝他迈出开端的第一步才合他意。

    岿然不动,却天然掌控主动权。

    社交中的主从划分就是如此自然而然,心照不宣。这方面她一向随大流。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有礼、有节、有边界就够了。何必想太多太复杂,自寻烦恼。”

    摒弃多余的犹豫。雪绘眨了眨眼睛,落落大方地弯起眉目,递给他一个诚恳热情的笑意。

    自小随父母出入各种名流聚会,她深知哪个弧度让自己看着既礼貌又赏心悦目。肌肉记忆早已形成,屡试不爽,此刻亦不例外。

    迹部景吾由等待的静止状态中行动。

    他挑起眉峰,不疾不徐地抬高下颏,再矜默着点一点头,算作回应。

    礼堂之内,到场师生越来越多。一重重模糊的身影,一重重阻隔。

    他的视野穿过数层游移障碍物。大庭广众之下,他不看别处,眼神唯独平直地聚焦于她的方向,圈出一个范围中心。

    雪绘沿着台阶继续下行。

    天花板外圈,灯柱次第调到最大亮度。

    团团萤火跳跃,聚集成亮堂堂的篝火。

    那把篝火正烧在他头顶,淌泻出一条朦胧的光流,连绵不绝,一直流到他眼下那颗泪痣,晕开鲜润的灰。

    “清原。”

    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

    不知是否单纯的错觉,她看见对面人在低位,用目光丈量她的距离,一寸一寸紧随她的步调。然后,他轻轻、缓慢地牵动嘴唇,似乎在此公众场合,有想对她且只对她一人交待的话。

    不能十分确定,但视而不见尤其失礼。

    她顿了一秒,稍显停滞的脚步又举步往前,朝迹部景吾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