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摸了摸被这股香气勾得些许发痒的鼻尖。
脚步声、气味先一步打头阵,然后——
“嗒”、“嗒”。
两声不大不小的响指。
比座椅的弹响更近,更清脆抓耳。
也愈发迫使人无法忽略。
笔尖一滞,她不由自主地往声源偏转目光。
恰巧对上那双正低垂着平稳俯视她的眼眸。
他的身形游走在阴影间。面部表情昏晦暗淡,不甚明朗。长睫下流闪的这抹蓝色,便是此间独有的明炽亮色。
寂静,鸦雀无声。
他走向她。
那股特有的气味进一步侵范她的领域。嗅觉范围里一闻,全霸满他的私有标记。
突如其来的,胸骨间开始喘不匀气,一阵胀滞,一阵发闷,像堵了块粘稠胶状物。
手中笔杆攥太久,掌心被汗浸润得湿痒。
雪绘轻蹭过潮热的手掌,抹去薄汗,极力对抗这股无形的劲力。她本能地僵绷肩背,刻意加深每一次吸气和吐息。
收效甚微。
玫瑰味鲜甜绵密,似乎长出了宽大的触手,死死捂住口鼻。几近溺水般的窒塞。
迹部景吾倒十分自如。他漫不经心地瞟了笔记本一眼,又立刻转向她的眼睛,凝视她。
忽而低沉地哼了一声,带着点戏谑的笑意。
他微一弯腰,贴着她的影子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音量点评:
——“还真以为你一直在记笔记。”
点评完毕,收回视线,气势凌凌地走人。
雪绘听见左边的忍足侑士,似乎也微弱发出了调侃意味的笑。
一左一右夹击,弄得她忽然局促不安起来。像上课偷吃零食,却被任课老师当场抓个现形,好丢人。
她讪讪捋着垂落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胡乱绕指节打卷。
……等等,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雪绘看着台上好整以暇准备讲话的迹部景吾,仔细思忖了一小会,方才大彻大悟。
这个人,明明自己也没有专心听讲,注意力全往她身上跑。否则,他怎么会认为她是“一直”[该词必须着重强调]在记笔记。
道理一通,一通百通。她放下捋头发的手,觉得自己腰杆子硬了,脊梁骨直了,蔫巴的气势也重新支棱起来了。
原来大家都一样,她在不安些什么?
何况他还身任学生会会长呢!带头三心二意。如果她不听讲偷摸画画有错,那和她相比,他简直更是罪加一等。
她挨一巴掌,他就得挨两巴掌。
这事不能深想,一深想竟有些郁闷不服气。
大哥不说二哥。各自半斤八两,他凭什么理直气壮地叭叭她。
不服气,不服气。当时居然没能想到这茬。白白让他占尽了嘴上便宜。
雪绘望向讲台的眼神化出一缕幽怨。
迹部景吾单手取下话筒。抹掉“敬爱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这一敬语,削去“很荣幸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这一谦辞,直接开门见山。
“该注意的各位老师已经讲得够清楚,我不想多废话。”
冰帝的国王不喜欢拐弯抹角,一针见血才匹配他的风格:“我看有些人都快坐不住了,讲再多恐怕也听不进去。”
说完,他毫无征兆地停顿住。漠无波澜的目光扫视底下一众听者。
雪绘用余光观察到左前方,有位拽着脑袋的男生猛然一个激灵,抖了抖上半身,立马直腰坐正;右前方,有一束微光立刻泯灭,光源处的女生梗了梗脖颈,当即昂首挺胸。
迹部景吾并不关心他们。
眼风经由他们环绕一圈,又转回到她身上。
清原雪绘:“……”
她心知肚明,他这是在暗暗点她呢。
但其他人不知道。其他人屏气凝神地瞩目迹部景吾。迹部景吾的目光只凝注于她。
那点不痛不痒的把柄被他牢牢抓在手心。唯有他一个人清楚,所以只和他相关。别人都被蒙在鼓里,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隐秘,暗昧。众目睽睽,却又秘而不宣。
雪绘犹自还在不甘心,如此就越不肯认输。
一丝倔强和好胜心死灰复燃,执拗地噼里啪啦冒火花。
她抿唇咽下紧张情绪,气宇轩昂地仰首,将那道杀过来的视线照单全收。不躲闪,不逃避,不屈服,甚至有闲心跟他挤出温柔友善的微笑。
垮一张臭脸太生硬,容易显得破防。还是放软钉子好,既保护乳腺不憋气,又让对方挑不出毛病。
效果不错。被她以软碰硬,迹部景吾的 神情明显迟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