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头答应。
沈南星数了数老太太塞给她的那一把钱,分票毛票都有,还夹杂着一两张一块的,数出来,总共竟然有十六块八毛五分之多。
老太太还又进屋去给她拿了一些副食品票、工业券等等。
这年头,有钱没票也别想买到好东西。
拿着钱,沈南星就跟谈家悦一起出门了,还特地擓了个箩筐,装东西用。
去公社,要么走路,要么骑自行车,如果村里拖拉机正巧也去公社的话,可以搭便车。
家里倒是有一辆谈礼当兵前留下来的自行车,太旧了,早就给堂哥骑了。
再说去公社也十来里路呢,无论是瘦弱的沈南星,还是肥胖的谈家悦,骑车都挺困难的。
那就只能去大队部问问看,今天有没有拖拉机去公社,搭个便车。
从村子里穿过去大队部,这一路上都是熟人,沈南星一点不扭捏地和婶子大娘们打招呼。
时间太久远,她记不住这些婶子大娘的名字,那也不用称呼,只要亲亲热热地问候一句吃了没,还没下地啊等等的就可以了。
等她和谈家悦走过去,大娘婶子们的议论声就在背后响起。
“哎呦小南这姑娘,可真大方,人长得又漂亮,可惜啊,三混子都得植物病了,还要祸害人。”
“这种病听说活不了多久,这婚事估计也长久不了。”
“那好好的姑娘也成了寡妇,二婚,以后还能说到什么好人家。”
“小南这姑娘也是实诚,就算她以前真跟三礼处对象,那现在三礼这样了,她还真嫁啊。其实她不说,谁也不知道他们处过对象。”
“不然咋办?这丫头就是太漂亮才惹祸,咱谁不知道金元宝那二流子是讹人的,说什么被小南开的药给治坏了,一包治伤风的草药也能治坏人?嗤,他就是相中小南,故意下套呢,可谁敢管这事?要不是谈老太出面,小南还真就被逼嫁给那金元宝了。”
“哼,叫我说谈家那老太婆就是心眼子多,她这就是强盗救火、趁火打劫,逼着小南嫁给三混子。再说了,二流子怎么了?这才过去几年啊,她家谈三礼三混子的名号就没人记得了?那可比金元宝混得多,手上指不定有几条人命呢。”
谈礼外号三混子,道上人称三哥。
正巧妇女主任宋秀芳经过听见,就冷了脸:“可不敢胡说,三礼去当兵前是混了些,那不是年纪小么。他再混可没混到咱们村自己人头上吧。那时候都没饭吃,别的大队哪有不丢东西的,就咱们队没有吧;那大姑娘小媳妇只要说是咱们队上的,就没流氓敢纠缠;田里到浇水的时候,别的队为争水打破头,咱们队哪回不是头一个,管水员都给得足足的。”
立刻也有人附和道:“就是,那时候三混子走到哪儿别人不得给几分面子。队里去交公粮押车,提一声三混子队上的,路上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拦。那粮站还给咱们队的公粮往上提一等,磅也是足的,光这一年省下多少粮食?问问别的大队哪个不眼红。再瞅瞅现在,去年咱大队那分明是一级粮,愣是给划到二级,磅上还克扣,找谁说理去。”
交公粮的时候粮站工作人员会根据粮食的种类、湿度、干净程度来分等级,等级低折算的价钱就低,磅秤也都不准,中间克扣下来的都是粮站自己人的福利,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没人管得了。
“哼,再咋说还不是个混混头子?都是混子,要我说啊,小南真不如嫁金元宝,瞅瞅金家那日子过的,一条狗都有肉吃。再说了,男人结婚前混点不算什么,一结婚成家就懂事了,只要小南能管住男人,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如今嫁个活死人,连个正经女人都当不成,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可闭嘴吧你,啥话都说也不怕烂嘴,瞅瞅你嘴唇都烂几个月了……”
村里几个婶子媳妇议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走过去的沈南星和谈家悦还能听到。
谈家悦一张脸涨得通红,胸口急剧起伏,擓着箩筐的手臂也忍不住颤抖,显然气得不轻。
沈南星站住,重新走回过去,对着那个烂嘴的婶子说:“婶儿,您舌头上是不是长了个瘤子,已经个把月了吧,可能只有黄豆大小,就比上火的时候舌头长疮大一点点,特别容易溃烂,出血只有一点点,但是特别臭,不管您涂什么药膏,吃什么下火药都不管用,对不对?”
那婶子一愣,连忙伸手捂住嘴。
边上的几个婶子立马点头:“可不就是臭么。说个话咱们都得站远点,不然熏死人。”
那婶子臊得脸上黑红一片。
沈南星笑笑:“婶儿,您这瘤子可不太好,很有可能是舌癌。您最好赶紧去医院看看,得去大医院,比如庆市医院或者是省医院。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花钱,找我看也行的。”
“啥?”
“舌癌?”
“老天爷,不会吧。小南你是说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