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望去,苏晚辞立在银杏树下,秋日里的一撇青,似天然的玉石,在泱泱人群中出类拔萃,攫取着所有人的目光,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块玉捧在手心,可玉有灵性,终究不与他共鸣。
“若是我将李常佑杀了,不知晚辞哥哥会恨我多久。”萧文钦喃喃道。
典墨知他癔症了,他行事向来大开大合,惟有在苏晚辞的事情上,轻柔地像羽毛,莫要说杀了李常佑,便是给李常佑一句重话,都要揣度着苏晚辞的心情。
典墨道:“还未开席,我去迎他上来坐坐。”
萧文钦理了理衣裳,将茶杯推回去,“重新沏壶茶来。”
苏晚辞独自上楼,青衣肩头落了几片银杏,跨过门槛时,银杏叶自肩头滑落,萧文钦摊开掌心,金黄的银杏叶摇曳旋转,滑进他的掌心,似乎还沾着眼前人的温度,萧文钦收拢掌心,感受着那片不存在的温热。
他们从前很少吵架,苏晚辞性格别扭,但萧文钦直爽,拌了嘴,转眼就去哄,撒泼耍赖也要和好,苏晚辞总能被哄得眉开眼笑。
长大后,变得矜持,变得小心翼翼,每一次牵手都像是一种试探,好不容易携住的双手,稍有不妥,便飞快松开,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纸窗,彼此的脸变得模糊,看不清是笑还是恼,谁也不敢戳破这层纸,怕那脆弱的纸窗后,是一张恼羞成怒的脸。
“文钦,腰牌的事情,昨日还未来得及谢你,稍后我便还你。”苏晚辞礼貌又含蓄地笑着。
萧文钦心里极不是滋味,仿佛又回到了两月前,他刚回白鸽城的时候。
客气却又疏离。
侍女来送茶,萧文钦请苏晚辞落座。
一张红木方桌贴墙置放,联排槛窗均大敞,视野宽阔而明亮,苏晚辞在 窗前落座,捧着茶盏小口啜饮,时不时往外看一眼,悠然自得的模样。
萧文钦道:“不过一块腰牌罢了,哥哥留着就是了。”
苏晚辞犹然微笑。
一块腰牌,于萧文钦不值一提,于苏晚辞无甚用场。
推来推去最终还是摆进那只箱笼里,永不见天日。
两人对面而坐,竟无话可说。
萧文钦踟蹰道:“哥哥要不要看一眼秋日宴的菜单?”
“好啊。”苏晚辞显出几分兴致,“拿来我瞧瞧。”
萧文钦将案头的册子递给他,又吩咐侍女拿糕点果子来。
典墨有眼力劲,早已不知去向,偌大的房间里只有苏晚辞咀嚼蜜瓜的声音。
这个季节,本地的蜜瓜没有甜滋味,眼前这盘倒是甜得发腻,苏晚辞吃了两块,便问:“哪里买的蜜瓜?”
“长明州送来的,与送去皇城的贡品是同一品种。”萧文钦笑道,“你若是喜欢吃,我让人去长明州采买。”
苏晚辞道:“不用了,这时节蜜瓜不甜,柿子却甜糯,何必要勉强。”
萧文钦抿了一下嘴,掩袖饮茶,他心中郁气难解,又听苏晚辞道:“文钦,这菜单不好。”
“哪里不好?”萧文钦起身走过去,弯腰与他一并看菜单。
苏晚辞两手持着小册子,稍许侧过身,举高一些,“一共二十家酒楼铺子参加比赛,席面上二十道菜,都不知先吃哪道才好,东家做鱼凉得快,西家做糕点却不怕凉,一并呈上桌,实在不公平。”
萧文钦顺着他的话道:“确实不公平。”
苏晚辞道:“不如排个次序,一道道上菜,你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萧文钦颔首道,“不如你看看,怎么排才好。”
苏晚辞握着那册子,偏头就见萧文钦的脸,几乎伏于面前,他垂下眼帘,长睫毛簌簌抖了两下,嗓音低软,“你是不是又觉得我不好了。”
“我何时觉得你不好了。”萧文钦蹲下身,仰头去看他的脸,急促道,“我如何会觉得你不好?”
“改菜单吧。”苏晚辞说不上来,他伏在案头,拿起毛笔勾勾画画。
萧文钦气闷,干脆拉了张椅子过来,托着腮盯着他的侧脸看。
苏晚辞眼眸低垂,瓷白的皮肤在秋日的光晕下几近透明,浓密的眼睫翕动,在眼睑处落下一抹阴影,倾泻而落的长发,在浓烈的光线下,似在发光,连同那张精致的脸庞,一并熠熠生辉。
然后萧文钦瞧见,他将常庆酒楼放在了压轴的位置。
萧文钦笑了一声,趴在胳膊上无声喘息。
苏晚辞搁下毛笔,瞥见他的发旋,惊愣道:“文钦,你怎么了?”
萧文钦不肯抬头,肩膀起伏了两下。
“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苏晚辞探出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插入他的发间,按揉脑后的穴道。
萧文钦身体倏然一僵,却没有仰头的意思,似乎只要他永远埋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