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母的骨灰盒,不敢劳烦大人。”
周樵一愣,恍然道:“苏大人之前说,要在这清风山上寻一处风水宝地,下官已经派人去请风水大师,必定为大人择一块好地方,安葬苏大人母亲。”
苏晚辞将骨灰盒交予侍卫邢岩,含笑道:“家母本就是米花县人士,如今魂归故里,希望她在天之灵得以安息,劳周大人替本官择一处好山好水。”
“一定一定。”
周樵态度谄媚,庄子里的管事自然看在眼里,两步走上去,殷勤道:“苏司吏,小的为您安排了住处,这会儿日头正盛,不如先进去喝杯茶歇歇脚。”
“苏司吏?”苏晚辞勾唇一笑。
桃枝眉头一挑:“我们大人是侍郎,不是司吏!”
周樵一巴掌糊在管事后脑上,“你这个蠢货,胡说什么东西!还不给苏大人赔礼道歉!”
管事脑子还没回过神,膝盖已经点了地,连连求饶:“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的没见过世面!还请勿怪!”
苏晚辞笑道:“起来吧,这几日要在你庄子上叨扰,倒是本官该与你道声谢。”
“小人不敢!”管事一边站起身,一边摆手。
苏晚辞问道:“你是这边管事的?”
“小人名叫祝高,是庄子上的管事,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苏晚辞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几人往正 门走去。
桃枝撑起一把油纸伞,遮住几寸阳光,随着众人大汗淋漓往里走。
待进入碧荷斋,又是一通寒暄,好不容易遣走了众人,苏晚辞还未坐下,倒是桃枝连连叹气,累得面目全非,五官都扭在了一起。
四年前,苏晚辞跟随赵权进皇城,年后赵权又回了趟白鸽城,亲自替苏姜海讨公道,拿回了二十万两白银,苏鹤山一气之下,把苏晚辞母亲的牌位一并扔了出来,如今送去了王府供奉。
苏晚辞将素锦揭开,露出里面的黑色漆木盒子。
这里面有两个骨灰坛,太后哽泪泣血请他送来米花县,务必在清风山上寻一处风水宝地下葬。
此事不能向外透露,他只能假借母亲的名义。
苏晚辞阖了阖眼,心中暗忖,两个骨灰坛......
“少爷,这凉茶好难下咽,要不然我去打些泉水来,我瞧见附近有水车。”桃枝突然出声,打断了苏晚辞的思路。
苏晚辞睁开眼,瞧她满头是汗,头发丝都黏在了额头上,笑道:“桃枝,如今我当了官,反倒更让你受苦了。”
桃枝笑眯眯摇头:“我去哪里都是伺候人,再也没有比少爷更好的东家了,我旁的什么都不会,还不如跟少爷去皇城里谋生。”她爹娘如今也进了王府伺候,一家人有个照应,日子比从前还舒坦些。
苏晚辞笑笑:“你去打水吧,待会儿有人来送饭,叫邢岩一道来吃,明日你们四处去游玩,不必整日陪我。”
桃枝欢快点头。
苏晚辞把骨灰盒收起来,他这次带了好些人,骨灰要下葬,得选地方,还得凑良辰吉日,采办的活也得干,说不定要在庄子上耽搁好几个月,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夜里,周樵与祝高要设宴招待他,必然又要饮酒,酒劲上来就容易生事,与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打交道,还不如后宫里那些娘娘,娘娘们虽骄矜,倒也好哄,诚心夸几句便笑靥如花,出手也大方,苏晚辞后宫里走一趟,比开铺子挣钱容易多了。
从前苏晚辞也不觉得自己能伺候人,可后来,他逐渐意识到,膝盖就是一块骨头,他跪的不是人,是规矩,是律法,是数千年传承下来的体统,这背后自有一套运转的逻辑,他若是有不痛快,硬碰硬是无用的,借力打力才是上策。
赵权委实教了他不少东西,可这些还远远不够,不够他看见红尘里那张网。
苏晚辞微微蹙眉,浮起几许愁容。
走廊里脚步声匆匆而来,桃枝抽噎着跑进门,头发丝和脸蛋上淌着水,水里又混着眼泪。
“怎么了?”苏晚辞抬眼看去。
桃枝哽了哽道:“我、我瞧见萧、萧文钦了。”
苏晚辞眉宇紧蹙,将右手袖子往下扯了扯。
“我正好打了水,没成想碰见他经过,脑袋一热,就想把水桶扣他头上,结果他一回头,反倒扣了我一身。”那些陈年往事,苏姜海添油加醋与桃枝说过几回。
苏晚辞喉头发涩,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他捻动着指尖,仿佛又摸到了那一抹濡湿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