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极兽

冰为身,千年积雪化魂,于中生灵,谓之极兽。”阿芎解释了一句,示意他前去上香。

    自三根香从阿芎的袖子里取出之时,纸人便缄口不言。它看着那燃起青烟的香,心下有些奇怪。

    它跟了她几日,自然知道这香是用古树下采的土混上其他奇奇怪怪的草汁捏制阴干而成。

    只是大前日,阿芎就已经开始收集制香的原料,而前日下午染血的蝶叶才带来颜渚的位置信息。难道她竟早于蝶叶知道会来这座有极兽的墓?

    颜渚捏着三根燃着青烟的香,在距离极兽一步的地方蹲了下去。旁边都是石壁,没有插香的地方,他就这么举着让极兽吸。

    袅袅的青烟一股股升起,又被极兽吸进了身体里。颜渚就这么看了两秒,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为什么突然对一个傻子言听计从的?

    颜渚也曾无意中听过贺家女儿的八卦,他早先以为无非是江湖术士的唬人说法,如今看来倒有那么一点说法。

    刚刚跟在她后面,对于她熟练地找到灯盏点燃的动作,颜渚一分不差地看在了眼里。或许这个“傻子”的躯壳还真迎来了一缕千年前的魂?

    既然这墓是她主持建造的,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开墓门放自己进来打扰亡人呢?总不能只是进来给面前的极兽上三炷香这么简单吧?

    而且刚才她一语惊人让颜渚恍惚了一晌……现在看来,纸人在她身上,那么就说明是她破了自己布置的“尸体”障眼法,坏了自己企图与父亲谈判后获得枪去杀洋鬼子的计划。

    ……她到底想做什么?

    颜渚一时想不通,将三根燃了一半的香往上举了一下,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阿芎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来?”

    阿芎像是才想起来这件事,从袖子里取出颜母交给自己的那张写满字的纸,伸手递给了颜渚。

    “受人所托,了你所愿。”

    颜渚接过那张纸后脸色变得极差,一语不发。墓室中陡然静了下来,只剩下极兽吃香的声音。

    极兽吸完最后一缕青烟,餍足地换了个姿势,沉沉地开口道:“吾什么时候会吞生人魂了?汝莫要用吾吓唬小娃娃。”

    纸人闻言愣了一下,开口问道:“它说的话竟是如今东吾地区通用的语言?”

    “嗯,香是昨日刚制成的,它吃了自会说东吾的话。”阿芎朝面前的极兽行了古礼,说道:“别来无恙,极兽。”

    “好久不见,汝的古香制得虽好,却总有征伐的死味儿。”

    极兽眯着眼睛上下扫了阿芎所穿的衣服,问道:“不是云中的衣服……外面什么年代了?”

    阿芎如实回道:“不知。”

    听到这个回答,极兽挑了一下眉懒懒地支起身子,挪了挪自己的脚踩在了石台上一处机关。

    蓦地,四周的石壁接连反转,十几颗夜明珠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后室。

    它仔细地看了看阿芎,说道:“汝的魂有残缺。汝未入轮回桥?”

    “不知。”

    “不知不知不知,汝与当年一样无趣!”极兽喘了几下粗气,扭过头看向一旁的颜渚,说道:“小娃娃的魂也有残缺。”

    颜渚怔了一下,他没有好奇自己的魂为什么残缺,反倒指了指自己问道:“我?小娃娃?”

    “然也。”极兽点了点头,瞧他还一副不相信的模样,用爪子指了指阿芎说道:“她在吾面前都算小娃娃,汝何故不算?”

    极兽见颜渚也不说话了,不耐烦地吐槽道:“一个两个都是封口的蔫巴菜!”

    “说吧,小阿芎,找吾何事?”

    听到这句话,颜渚猛地反应过来——她让自己递香并不是因为所谓的极兽会吃人,而是让他送上与杀人相当的献礼。

    若是极兽杀人,那便是开墓时触怒镇墓兽被咬死的名头,这账怎么也不会算到他的头上。

    阿芎没有开口,反而朝极兽伸手摊开掌心,仿佛在等它给自己什么东西。

    极兽看到她这个动作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歪了一下脑袋陡然想起来她要什么了,酝酿了一会儿从口中吐出一叠青白色的纸。

    然后它还满脸嫌弃地说道:“早就与汝说了,这东西用不到。来一个吾吞一个,来两个吾吞一双。”

    “汝把它放在这里,就是对吾的质疑!”

    “只是习惯了。”

    “借用一下。”阿芎用指腹在极兽的角上猛地一划,口子慢慢渗出鲜血。

    她将带血的手指在青白色纸上随意地抹了一道,血没有立马干涸在纸上,反而于纸上似鱼般流动起来。

    “每次都这么用,用完也不擦……汝是不知吾碰不到吗?!”

    极兽跳脚般地对着阿芎呲了一下嘴,凶神恶煞地说道:“信不信吾现在就把汝吞了!”

    阿芎无视它微弱的威胁,将盘发的梧桐枝取了下来,放在了青白色的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