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灵有些歉意道:“原本不想在此时叨扰黎大人,只是听说之后黎大人要上任常相寺卿,想来到时候更是繁忙,便厚着脸皮此时拜访了。”
黎易知落座之后便有些专注地多看了诸灵两眼,带着些许探究,此时见诸灵脸色似有些微红,便笑了:“这算什么叨扰,老师故去已有两年,如今黎某高中,正是思念老师之时,诸公子能与我交谈老师一二,乃是黎某幸事。”
顿了顿,他又说:“我看拜帖中说,诸公子手中有老师手书信本,不知可否让黎某看看?”
“当然。”诸灵点头,身后的麦冬立刻拿出一本微微有些泛黄的书册,恭敬递了过去。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黎易知心中,黎老先生与父亲无异,因而不叫叔伯而叫老师,是极为尊敬之意。
诸灵想着,对黎易知越发欣赏认同。
忽然,桌下的手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 一只大手悄悄爬上他的指尖,将他的手握在手心。
诸灵转头看向龙螭,顾及如今场合,便没有出声,只是用惊讶警告的眼神示意这个微笑着的男人。
你做什么!他瞪圆了猫儿眼。
龙螭只当看不懂那双眼里的警告,凤眸微弯,指尖轻轻挠了挠诸灵的手心。
不许看他,更不许用欣赏的眼神看他!
要看看我。
诸灵见眼神警告无用,便掩饰着动作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这男人力气实在太大,饶是诸灵怎么努力,换何种角度,都被抓得死死的。
无奈之下,诸灵灵机一动,再抬起眼看龙螭的时候,眼睛里便满是生气与委屈。
这招威力太大,龙螭一下就松开了手,眼神有些慌乱。
诸灵见这招有效,暗暗记下,眼中可怜兮兮的委屈霎时不见,他瞪了龙螭一眼,警告他别再乱来。
这回反而是龙螭有些可怜地看着他,诸灵此时却已经转过了视线。
那边黎易知好似是没有察觉诸灵二人的动静,接过信本之后就认真地看了起来。
他看的速度很快,却又十分仔细,并不厚的信本约一炷香的时间便看完了。
他抬起头来,这才恍惚察觉自己怠慢了客人,微微垂下眼睛歉然道:“抱歉,这是黎某恶习,一看书便忘了旁人,怠慢了二位。”
诸灵摆手表示理解,龙螭淡然喝了口茶,并未言语。
黎易知看出龙螭并不想搭理自己,因而基本也当龙螭不存在,就着信本和诸灵聊起来。
二人聊过各自老师,聊过老一辈的交情,聊过看书的心得,十分尽兴。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人的称呼就变成了“诸贤弟”与“黎大哥”。
只有龙螭默默看着诸灵,醋缸子打翻了一地,却又顾忌诸灵不喜,因而不敢乱动。
客堂的交谈郎笑声传得很远。
原本宾主尽欢之时,黎易知却忽然皱紧了眉头捂住嘴唇咳了两声,他身边的小厮连忙递上温茶,黎易知喝下才觉得好些,只是那双唇越发苍白了。
诸灵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黎大哥这症状……是否有许久了?”
黎易知露出一个无奈的苍白笑容,声音虽也带笑,只是听着却有些无力。
“贤弟是看出什么来了?”
“我观黎大哥脸色,猜测许是……胎中所带体弱?”
黎易知点点头:“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自从老师去后,便有些严重起来。”
诸灵有些担忧地劝道:“黎大哥切勿忧思过重了。”
“呵……”黎易知摇头失笑,看向诸灵的眼神愈发温和,“黎某省得。”
说话间,天不知不觉就暗了下来。
两人都觉得今日十分尽兴,临到要告别的时候,黎易知本想邀请二人留在府中用饭,被龙螭客气拒绝。
这位俊朗的状元郎被拒绝了也是浅笑带过,脾气一如既往的好,和诸灵约好了一起去祭拜黎老先生的时间,便起身将二人送至门口。
门口的不速之客早被驱赶,因此此时路上还算清净。
诸灵拱手向黎易知拜别,那挺拔而立的状元郎也笑着朝诸灵点头,眼神依旧还带着一二探究。
诸灵其实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黎易知的眼神。
这位黎大哥好像并未想要掩藏自己的视线,只是他举止有礼,行进有度,言语间谦恭礼让,诸灵不自觉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如今想起来,便顺嘴问道:“黎大哥好像之前也这般看过我,是我脸上有什么吗?”
黎易知微微睁大了眼睛,突然开心地笑了。
“并无。”他笑弯了眼睛,那视线落在诸灵身上,说不清带着什么思绪。
“只是,你有些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
而且实在是像到……
他看着诸灵,将话题带过,那苍白却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捻下诸灵额发间沾上的柳絮。
“快些回去吧,我们明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