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人今喜入榆关

兆骞比容若大二十四岁,当年他流放宁古塔时容若才五岁,他则跟眼前的容若年纪相仿。如今归来,已是两鬓斑白的半百老者。二十三年,才子已经老去,苦寒之地,已经彻底摧毁了这位昔日江南名士的风流与健康。容若的诗中有叹有惜,也有愤懑不平。诗中“虎头”即虎头牌,清朝衙门的门首挂着虎头牌,写着“禁止闲人擅入”的字样。吴兆骞遭受官衙之害二十余年,此处用来比喻压迫势力。此诗不避世嫌,直抒胸臆,容若对朋友的情谊与满腔正义淋漓尽显。

    容若接济朋友,也从不高高在上,他总能想方设法让朋友尊严体面地接受他的情谊。吴兆骞归来后,合家暂寓徐乾学馆中。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初,吴兆骞住进容若家中,做了容若弟弟揆叙的老师。

    一段生死营救的友情佳话至此可以圆满地画上一个句号。其实,完结的只是当初那个承诺,情谊还要绵绵地延续下去。关于这场绵延二十多年的营救,曾衍生出许

    多道不明的故事,但无不极其动人心弦。

    为求明珠救回老友,顾贞观一定没少在这位大学士面前周旋、低头。

    据说有一个叫顾忠的人,在听说顾贞观为救吴兆骞而去求助明珠的事情后,大受感动,写诗道:“金兰倘使无良友,关塞终当老健儿。”又有说当时在场的高士奇也曾写下“顾梁汾为吴汉槎屈膝处”几个大字,悬挂在明珠宴客的“群芳阁”壁上以为纪念。梁令娴的《艺蘅馆词选》中载:“汉槎既入关,过容若所,见斋壁大书‘顾梁汾为吴汉槎屈膝处’,不禁大恸云。”

    容若以词闻名于世,他的悼亡词哀感顽艳,多少人之动容。然闺阁哀乐纵再深情,也不过是儿女情长、你侬我侬,难逃一个小我气象,倒是他与顾贞观、吴兆骞的一段生死情谊,让我们看到了容若公子的侠肝仪胆、古道热肠。

    从诗酒唱和的渌水亭到曲径通幽的花间草堂,容若也从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一步步走向沧桑与沉郁。沉郁的情感不再是情词、悼亡词、赠友词所能寄予的。他需要一个更加宏大的载体,一片更广阔的天地。如果没有扈从出塞,没有那些塞上词,容若何以被王国维深赞“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风沙滚滚的边塞张开粗犷的胸怀,在等,等那个在京华之地吟唱了太久离歌哀曲的容若,等他挥动手中灵动的笔,绘一幅气象苍茫的塞上图,唱一曲荡气回肠的家国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