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玉早读玉枢,白离川大字不识几个,在后打岔。
忽然,院里传来小宁的叫早,那声音里透着藏不住的急切和喜悦。
段英杭拨开青纱账,捧过绿茶汤,踩住黑缎鞋,拢上素罗裳,懒洋洋地漱漱口:“喊什么?房塌了?”
他明显是没睡好,细眼睛不似平日晶亮,眼睑下头两个乌青的黑眼圈。
小宁直闯进来,接过屋里丫头的活,一边催着他刷牙洗脸,一边小声道:“告诉你有好事!昨天租房的姑娘,派人送来一张文书,说钱没有,事不差。要跟你算房租呢!”
段英杭腾地站起身,细眼睛都瞪圆了:“什么?算什么房租?我不是说了不要么!”
小宁眉头一皱:“啧!你看人家,像赖账的人吗?她说啊,到底不妥,要当首饰!”
段英杭急了:“干什么啊!我就表现得那么像个泼皮吗?她是怕我讹诈还是怎么?”
小宁急忙把他按住:“所以啊!你得去劝劝她啊!头面衣服不能当,钱着什么急?劝一次不行,再来一次。去一趟不行,再去一……”
他话还没讲完,段英杭抓起衣裳,边穿边走。
小宁赶紧给他拿着腰带玉佩荷包帽子马褂滴里嘟噜一大堆东西,跟了上去。
屋外这点动静,哪里逃得过野仙们的眼?
黄子玉和白离川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相视一会,黄子玉先道:“白兄,你说,段公子还有命回来吗?这胡姑娘会不会一时烦了,不顾忌讳啊?”
自己琢磨了一下,推翻了自己:“不会不会,她是前辈,更应该明白顺应天意的重要。那难道是看到了段公子的资质,想来寻个帮兵?”
回头看了看马震泽,又摇头:“也不可能!哪有人看着先生不要,却要找个三不沾的新手?”
自己分析了半天,见白离川靠在门框上,眼珠子直转。忍不住朝他眼前挥挥手:“白兄,想什么呢?”
白离川偷偷地瞟了一眼马震泽,斜着嘴唇,嘬了嘬牙花子:“没想到这个小宁,撩人有一手啊!这么一来二去,不就有媳妇儿了吗!”
黄子玉一脸惊诧:“你的重点在哪里啊?”
白离川相当正经:“当然在娶媳妇啊!”
黄子玉思考了一会,皱着眉,十分不解:“我记得,胡家应当比我们,早开灵智的吧?那就是说,成年也早些吧?”
白离川有点懵:“你什么意思?”
黄子玉打量了他几眼:“所以你没有婚配吗?”
白离川撇着嘴:“你有?”
黄子玉点头:“也不多,一妻两妾,子女的话,有二十九个。”
白离川半天没言语,不多,还俩妾?那多得什么样?
不是,黄皮子这么能生吗?族中人才辈出是靠数量吗?
呵,黄鼠狼名字里带个鼠字,自然是有繁育的传统。
而狐狸一胎四五个,最多活一半,哪里能够理解什么叫多子多福?
他是半妖,怀上就是个奇迹,活下来更是难得,自然觉得惊讶。
“真的没娶妻?”黄子玉也很意外,狐狸不是都很风流的么?
不等白离川回话,床帐子里动了动,马震泽轻声道:“子玉好福气,我也没有。”
黄子玉见他醒了,放下书,站起身,轻轻笑道:“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这种事么,到底还是看缘分。”
马震泽掀起帐子,先点了四柱香,一长三短,一根给自己的长寿香,三根春谷迟。
这才回身,也同意地道:“是,随缘。”
马震泽一边答话,一边转过头,看着白离川,却发现他痴痴望着香炉,看了好半天。
拢住衣服,挽了挽头发,马震泽轻声道:“出门?”
白离川立刻收回目光,兴奋地同意:“好呀!打从你们来,也没带你们逛逛,今天就吃喝嫖赌来一圈!”
马震泽略有些迟疑,双手搓了搓:“走走无妨,可这银钱上……”
白离川也知道他囊中羞涩,琥珀色的凤眼转了转,笑嘻嘻地朝桌子上看了过去:“内个……黄相公,一起去呀?”
黄子玉人情练达,哪里看不出他的意思,双手摊了摊:“白兄,要不我请你去关里吧,京城虽乱,冀州却还在,再往南,豫州齐鲁都行。”
白离川舔舔嘴唇,忍不住好奇:“你不是个书生么?”
黄子玉还是很有耐心:“学人嘛,就要学个全套。没钱念什么书?所以呢,我在京城有家钱庄,通货典当生意,一直做到湘潭。”
说了半日,杀招才到:“所以说,你们去了南边,我一定请客,这叫,地主之谊!”
白离川从青丘出来,就一直在关外,奉阳城几乎是他眼看着繁华起来的,尤其最近十几年,一直都没离开。
所以这个地主么……
白离川抓耳挠腮的挣扎了好一会,小声试探道:“哎先生,你说……偷盗算不算犯忌讳?”